夢中紅樓是我家(1 / 2)

我被紅學嚇著了,朱眉叔先生開了“紅樓夢研究”的選修課,我沒敢去選,我避重就輕地選修了董文成先生的“聊齋誌異研究”,才領會到《聊齋誌異》也是非同小可,人妖緣不盡,人鬼情未了。隻是我仍關心著《紅樓夢》那邊的情況,聽說有個女生寫了篇為薛寶釵翻案的《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文章,朱眉叔先生大不以為然,可研究“金學”(《金瓶梅》)的高越峰先生卻對文章讚賞有加。於是選修“水滸傳研究”的同學打趣說要為潘金蓮翻案。可惜那時候看不到《金瓶梅》。高越峰先生研究《金瓶梅》,我去教師家屬樓,看見一家門上掛著一個小木牌,上書“高宅”,有人告訴我,這就是高先生的家。我覺得高先生是個妙人。我要有了自己的清淨所在,我也仿高先生在家門口神氣十足地寫上“王宅”二字,我那時想。

賈寶玉有根深蒂固的家園感,這個“家園”是在大觀園裏,又不在大觀園裏,到底在哪兒呢?是在大荒中。這是他與大觀園裏其他人不同的地方,整部《紅樓夢》描寫了尋找家園—失去家園—重返家園的過程。

寫了《紅樓夢》的曹雪芹的家在哪裏?有“豐潤說”、“遼陽說”和“鐵嶺說”,周汝昌先生又提出了一個“沈陽說”,即“曹雪芹是沈陽人”。

這令我想起了自己的“籍貫”:我在沈陽生活的時間最長;從前隨父親的籍貫是“興城”;然而我自己更願意說是“綏中”,因為我生在綏中且在綏中長到十九歲,才到沈陽;而王家先祖是從山東登州(今蓬萊)闖到關外的。那麼關於我的家,就有可能像曹雪芹一樣有了“四說”,隻不過我沒能像我哥王朔所說的那樣,“一不小心寫出個《紅樓夢》來”。

但《紅樓夢》還是要認真看的。毛澤東說,中國無非是曆史長一點,地方大一點,人口也很多,我們還有一部《紅樓夢》;還說,《紅樓夢》是中國的“第五大發明”。毛主席幾次勸人多讀讀《紅樓夢》,說《紅樓夢》不讀上五遍不算真正中國人。我有兩套1982年人文版的《紅樓夢》(其中一套已被我女兒讀爛),還有影印版《脂硯齋評紅樓夢》,《紅樓夢》三家評本,馮其庸的《瓜飯樓重校評批〈紅樓夢〉》。我曾在電話中向周汝昌先生請教過現代人讀《紅樓夢》的哪個版本合適。先生推薦的可不是這些。

投入人世中,人無法一直扮演旁觀者的角色,都要在人間煙火中一次性地體驗生老病死,人靠什麼活下去?有人說是靠勇氣,有人說是靠希望,我覺得是靠夢想。我們夢想找到自己的家,人類找不到自己的家,我們和曹雪芹做的是同一個夢。《紅樓夢》被曹雪芹寫了八十回,我看《紅樓夢》能看到八十歲,後續的四十回,當然也可以接著看。曹雪芹的《紅樓夢》沒有寫完,《紅樓夢》也是看不完的。

2007年7月11日

我被紅學嚇著了,朱眉叔先生開了“紅樓夢研究”的選修課,我沒敢去選,我避重就輕地選修了董文成先生的“聊齋誌異研究”,才領會到《聊齋誌異》也是非同小可,人妖緣不盡,人鬼情未了。隻是我仍關心著《紅樓夢》那邊的情況,聽說有個女生寫了篇為薛寶釵翻案的《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文章,朱眉叔先生大不以為然,可研究“金學”(《金瓶梅》)的高越峰先生卻對文章讚賞有加。於是選修“水滸傳研究”的同學打趣說要為潘金蓮翻案。可惜那時候看不到《金瓶梅》。高越峰先生研究《金瓶梅》,我去教師家屬樓,看見一家門上掛著一個小木牌,上書“高宅”,有人告訴我,這就是高先生的家。我覺得高先生是個妙人。我要有了自己的清淨所在,我也仿高先生在家門口神氣十足地寫上“王宅”二字,我那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