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 這個時候,皇上也該下朝了,派個人去將這事兒告知皇上吧。”皇後吩咐身邊兒的芳柔。芳柔性子和婉, 又懂得看人眼色,皇後在有要事需要派人去稟明乾隆時, 向來都是派芳柔出馬。
芳柔接到這個命令, 自也不感到意外, 在應了聲“是”後, 她就準備去乾隆從前朝到後宮的必經之路上堵人。
“且慢——你在皇上跟前時, 說話注意著些。皇上近年來雖厭了魏氏,但他素來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 誰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對魏氏還存有舊情,指不定他一見魏氏可憐, 就忘了魏氏過去所犯下的過錯, 聽不得旁人說她不好。你自個兒說話掂量著些,莫要惹惱了皇上。”
芳柔聽聞此言,立時便緊張了起來:“若是皇上果真還對魏氏存有舊情,該如何是好?人人都道,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娘娘害得魏氏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若是魏氏猶有餘力, 必會伺機報複娘娘!端看魏氏先前對愉妃的構陷,便可知魏氏絕不是一個受了委屈會咬牙吞聲的人物!”
“倒也不必這般緊張, 本宮讓你說話注意著些,是不想讓皇上以為咱們落井下石,心中對咱們存了惱意。皇額娘都下了懿旨, 剝奪魏氏的位份,還要在魏氏誕下皇嗣後將魏氏打入冷宮,皇上素日裏最是孝敬皇額娘,是不會做打皇額娘的臉這種事的。咱們隻需要注意這些,便可穩坐釣魚台。”皇後這些年,是越發淡定了。
芳柔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隻要她確定魏氏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她也就能安心了。
“娘娘放心吧,奴婢隻負責將這件事告知皇上,不該說的話,奴婢一個字也不會說,更不會在皇上跟前表現出幸災樂禍的情緒來。”
皇後聞言,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你去吧。黃嬤嬤,你陪著本宮往延禧宮走一趟吧。魏氏雖身份低微,可懷的到底是皇嗣,如今她既要生了,本宮這個做嫡母的,少不得也得去看看。”說著,皇後朝著黃嬤嬤伸出了手。
黃嬤嬤趕忙像以往一樣,上前攙扶住皇後。
……
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雨來得極為突然,皇後等人沒有做好準備,那夾雜著雨絲的冷風撲打在麵兒上,沾濕了皇後額娘的碎發,也浸透了皇後身上靛藍色的衣袍。
待皇後一行人趕到延禧宮時,已經頗為狼狽。不過,皇後一身氣度與風華猶在,即便是狼狽如斯,她也依舊從容不迫。
新任延禧宮主位在給皇後請安之時,忍不住“呀”了一聲。
雖然她隨後便以手掩住了自己的口,但她這麼明顯的失態,周圍人自然不會忽略過去。
皇後沉聲問道:“穎嬪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回娘娘話,臣妾隻是沒有想到,娘娘在舉報了魏氏,讓其淪為白身之後,還會為了魏氏而冒雨趕來延禧宮,以至於……”穎嬪的目光在皇後衣裙下擺的泥濘處打了個轉,而後道:“將自己弄得這般狼狽而又失儀,完全失了平日裏的高貴優雅呢。可惜,臣妾身子骨比皇後娘娘嬌小許多,便是想要將自己的衣裳借給皇後娘娘穿,隻怕娘娘也穿不上。”
顯然,這接替魏氏成為延禧宮新主位的穎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對於穎嬪表麵謙恭實則暗含譏諷的話,皇後絲毫不在意:“不勞穎嬪費心,穎嬪的衣服,還是留著自個兒穿吧。”
“那就隻有勞煩皇後娘娘再委屈一陣子了。這又濕又冷的衣裳,穿在身上,並不好受吧?娘娘若是與魏氏情同姐妹,情急擔憂之下忽略了其他,倒也說得過去。隻是,臣妾不明白,娘娘明明恨魏氏恨得想要讓她去死,為何如今,還能為她做出這樣的‘犧牲’呢?”
皇後板著臉道:“穎嬪慎言!本宮雖與魏氏有些齷齪,那也是因為魏氏謀害本宮與本宮的女兒在先,本宮欲為自己和女兒討回公道!魏氏既入了宮,一言一行,就要受宮規約束,同樣的,她犯了錯,也自有宮規懲罰她,皇額娘如今便是依照宮規給予了她該有的懲罰,此事到本宮這兒,已經算是了結了。本宮可從來不曾如你所言,恨不得魏氏去死!本宮如今冒著大雨趕來延禧宮,為的也不是魏氏,而是魏氏腹中的子嗣!”
若不是偶然瞥見了門口的一隻鞋子,皇後還不屑於跟眼前之人解釋這麼多呢。穎嬪再如何春風得意,終究隻是宮中的一介新晉妃嬪,無甚根基,還不值得被皇後放在眼中。況且,依著穎嬪這囂張跋扈的性子,又能得意到幾時呢?
不過是,那隻鞋子讓皇後倍感眼熟,認出了是乾隆的鞋子,皇後才願意與穎嬪多費幾句口舌罷了。她的這番話,也不是想要說給穎嬪聽的,而是說給門外的乾隆聽的。
看起來,穎嬪還沒有察覺到乾隆的存在。隻希望,穎嬪莫要在乾隆麵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吧,皇後沒什麼誠意地想。
“皇後娘娘到底是一國之母,這做表麵功夫的手段,果然不是尋常人能比的。”穎嬪沒有察覺到皇後眼中的異樣之色,繼續嘲諷道。
皇後終究也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自然犯不著在穎嬪跟前處處忍讓:“夠了,本宮來你這延禧宮,是為魏氏腹中的皇嗣而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有的沒的。魏氏眼下情況如何,太醫和穩妥到位了沒有,生產所需之物可備齊了……你隻需將這些交代清楚就是!”
皇後強硬的口吻,一下子變激起了穎嬪心中的憤懣,穎嬪剛要說話,就聽皇後又道:“魏氏還沒到預產期,這就發動了,顯然是你與愉妃在她麵前說了一些刺激她的話。回頭皇上若是問起魏氏忽然發動的原因,你和愉妃就自己去跟皇上解釋吧!”
“不過區區一個失勢的賤-人,誰會管她的死活?皇上近日以來常宿在臣妾處,已經許久都不曾提及魏氏了,可見早已將這個賤-人忘在了腦後,娘娘又何必拿她做筏子來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