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二爺知道再不能把大灰留在家裏了。當夜裏又傳來狼嚎聲,他便牽了大灰往屯外走,隱隱地已見了夜色中有狼的眼睛幽幽閃閃地逼近來。伶二爺解開鏈子,說去吧,好好活著,不許禍害人。大灰似乎聽懂了伶二爺的話,伸出舌頭在伶二爺掌心裏舔。伶二爺心酸上來,一下一下摩擎著大灰脊背上已長硬了的毛,說想家了,就回來看看。伶二爺說完,硬著心在大灰屁股上拍了兩下,便返身回了屯子。

好長日子,伶二爺吃不香,睡不安,夜裏常夢見大灰在自己身邊蹦竄,醒來再睡不著,起身坐到院心去,癡癡地望著昔日大灰在家時臥過的地方。伶二奶責怨他,說你也上山去吧,你當狼的頭兒,大灰是你孫子呀……

寒冬來了。這天夜裏,伶二爺突聽房門沙啦沙啦響,還聽大黃汪汪叫。伶二奶說你去看看,是不是大黃嫌外頭冷,要不它撓門幹啥?伶二爺起身開門,便見月光下,院心裏丟著一隻死山兔。伶二爺提了山兔回屋說,大黃邀功呢。過了幾天,夜裏大黃又撓門,伶二爺再提回一隻野雞時,修二奶就起了疑心,說大黃雖懂事,以前可從沒半夜三更出去捕過食。它怎麼出的院門呢?正巧那夜下了雪,伶二爺天亮打開院門時,看雪地上留著一溜兒狼的腳印,眼睛便一下直了。大灰回家來啦!大灰會捕食啦!大灰捕到野雞山兔舍不得吃,送回家來報恩啦!伶二爺瘋了一樣往屋裏跑,嘶聲地喊,是大灰孝敬的我,是大灰呀!伶二奶初還不信,可伶二爺扶她到院門外看了,昏花的老眼也濕潤了,喃喃地說,這孩子……這孩子呀……

修二爺夜裏又睡不著了,裹了大衣坐在房門口,木雕一樣坐了一夜又一夜。大灰果然又來了,叼了一隻山兔在大開的院門外徘徊。大黃跳起身欲去迎接,伶二爺把它按住了,向外招手,大灰,你來,你過來。大灰機警地東張張,西望望,然後一溜碎步跑進來,碩大的腦袋往伶二爺懷裏紮,長長的舌頭又在伶二爺粗大的掌心裏舔。大灰已是一隻健碩的成年狼啦!

大灰反哺報恩的事傳開了,記者跑來采訪。伶二爺興高采烈,滿麵放光,還留記者在家吃飯,野雞燉蘑菇。記者說,我把電視台的請來,等大灰再回來看你,我們錄錄像,行不?伶二爺搖頭,說大灰怕生人,拉倒吧。記者又說,那我留在這兒,給你和大灰照張相。伶二爺說,你那照相機賊光一閃,別說大灰,連我都嚇一跳。狼最怕光你知道不?

照片沒拍,記者的文章還是發了出去。半月後的一天夜裏,伶二爺正睡得香甜,突聽外麵轟然一響,急忙翻身坐起。是火藥槍的聲音。伶二爺叫聲不好,這是有人在暗算大灰啦!娘的,暗算到家門口來啦!他顧不得披衣跟鞋,急往外跑,眼見院門外丟著一隻山兔,一溜血跡淋出屯子,直向山林中去了。伶二爺恨得跳腳罵,你們這幫兩條腿的畜生,哪如我的大灰啊!

伶二爺知道再不能把大灰留在家裏了。當夜裏又傳來狼嚎聲,他便牽了大灰往屯外走,隱隱地已見了夜色中有狼的眼睛幽幽閃閃地逼近來。伶二爺解開鏈子,說去吧,好好活著,不許禍害人。大灰似乎聽懂了伶二爺的話,伸出舌頭在伶二爺掌心裏舔。伶二爺心酸上來,一下一下摩擎著大灰脊背上已長硬了的毛,說想家了,就回來看看。伶二爺說完,硬著心在大灰屁股上拍了兩下,便返身回了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