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的前燈亮一r,發動機轟轟地響起來,緩緩地駛向院門。燈光裏突然站定一個人,手裏還扶著自行車,打著手勢讓車停下來,那手勢很堅決,不容置疑。
霍林舟跳下車,問:“姐夫,啥意思?”
攔車人叫趙斌,霍林舟的一擔挑,連襟,昨天夜裏就和媳婦趕來了,坐了一陣,讓媳婦留下來陪妹妹,他就回去了。趙斌仍對著農用車做手勢,意思是退回去,又對霍林舟說:“不能就這麼拉倒,好歹得討個說法。”
霍林舟說:’‘孩子是自己淹死的,跟誰討說法?”
趙斌把術林舟往旁邊拉了拉,聲音低下來:“你討不來說法,卻有人能幫你討。但人家有條件,賠償款下來後,不能少於一勾兒。”
勾兒是民間的說法,都懂,一以分三,算數上叫三分之一,相當幹算盤上的三一三十一。霍林舟想了想說:“這抽頭兒,也太大了點吧?”抽頭兒是鄉間的說法,相當於提成。
趙斌說:“可不認人家抽,那咱家的孩子就自死了,你的兩個空爪子隻能撓牆去。”
霍林舟歎了口氣:“那就抽吧。沒說能給討來多少?”
“人家給的保底數是這些。”趙斌摸了一下拳頭,又支叉開五個指頭。
“一萬五?”
“多還是少?”
“不少不少,落到咱手裏也是一紮票子呢。就算家裏著了天火,往外逃命時卻揀了個錢包。”
趙斌冷笑:“這年月,死了個人,一萬五還叫個錢?你再乘上十。”
霍林舟嚇了一跳:“一個孩子,又是自己淹死的,十五萬,能嗎?”
“豬八戒不能,沙和尚也不能,可孫猴子能。但人家還有條件,為防意外,必須是上打租,錢到手,才擔事。不過也不用擔心,如果賠償款沒替咱爭下來,一分不少,如數奉還。”趙斌說。
霍林舟剛剛有點熱乎起來的心,又陡地掉進了冰窟窿。他苦著臉說:“人家的意思咱懂,這是怕咱們日後反悔不認賬。可我家的情況瞞得了別人還瞞得過你?為翻蓋這房子,沒少拉饑荒,從你手裏拿的兩萬還不知啥時能還上呢。可讓我上哪兒再去找那五萬元錢?要是三頭二百的小錢兒,我就一狠心先把圈裏的那口半大克郎賣了。”
趙斌說:“我家要是還有現錢,這五萬我也就替你墊上了。你看這樣中不中,我在中間當個保人,把我家在城裏的那處房子的房證押在人家手裏,事後你別叫我坐蠟就成。”
霍林舟拉住了趙斌的手:“中,姐夫,這咋不中。你放心,我就再是個耍賴不守信用的人,也不敢在姐和姐夫麵前放挺打橫兒吧,那還是個人嗎?”
“那你把孩子再放回屋裏去,還是開這個車,立馬跟我進城,去見見那個人。”“到底是誰呀?”“二舅。”“你媽那輩不是沒哥們兒嗎?”“我還不興有叔伯舅和表舅啊?你就別打聽那麼多了,抓緊跟我走吧。”
汽車的前燈亮一r,發動機轟轟地響起來,緩緩地駛向院門。燈光裏突然站定一個人,手裏還扶著自行車,打著手勢讓車停下來,那手勢很堅決,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