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應該多想想學生們的笑臉,一句句“劉老師”“劉主任”“劉校長”,如此親切而真摯。這段與學生親密接觸的光陰,讓劉文典看到了純真,沒有戰場的硝煙彌漫,沒有政治旋渦裏的爾虞我詐,有的隻是對知識的向往,對革命的渴求,對報國的激情。
轉瞬間,劉文典想到即將再也看不到這些,便有些動情。他在回憶這一切時,時常感到疲憊,大業未酬,壯懷不得舒,他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澀,有些潮濕。
安徽大學的第一任校長,在短短的任期內並沒有積攢下太多行李,帶走的不過幾件衣物,幾床被子和一些書籍。劉文典該帶走什麼,又能帶走什麼,他留在這裏的東西太多了。
如果說,對抗蔣介石讓他有過後悔,那他也是後悔因自己的差錯虧欠了安徽大學。在沒有實現學生們對他的期望之時就離開,這讓劉文典感到愧疚。
他在給好友胡適的信中說,這次回來,就是在自己家鄉上犯了大錯,害了自家的子弟。我自己身敗名裂並不讓我覺得有什麼可惜,隻是學校的事,“被我誤盡了”。嗚呼,劉文典的話讓人五味交雜。
胡適在給劉文典的回信中,也交代了讓他切要想得開,這事於誰都做得沒他好。
劉文典即將啟程,去另謀一份職,另安一處家。
那些在風潮中被勒令開除學籍的學生們早就離開了這裏,此時不知在何處散落著,未來等待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呢?即使無史可查,但可揣度出,劉文典必定是牽掛他們的。而校園裏的學生,更是讓劉文典邁不開離開的腳步,讀書聲,聲聲入耳,彙於心上。
劉文典在走之前,特意給學校留函,告誡眾師生,“安心向學,努力教務”。這幾個字,包含了他多少的不舍與無奈。
既然有了選擇,就總是要走的。劉文典在世人心中是狂傲的代表,他一生中少有柔情,相信安徽大學一定是他值得投下柔情的一處,我們已無從考證他離開安徽大學時的情景,但相信,他那時必定是含著淚的。
在安徽大學的情景,是劉文典這一生中僅有的一次——離開政治、離開學問的時光,這也是他一生中最繁忙的一段時光。
劉文典本不應該是行政管理的一把好手,但在安徽大學的創辦時期可以看到,他處理校務有條不紊,件件事情做得利落而幹脆,倒叫人有些不敢相信了。而此後的劉文典,再也沒有類似的經曆,他將自己放逐於學問上,無論在哪裏任教,都不再管理學校事務,就連主任之職也隻是掛著而已,也許,安徽大學是他心底的一塊傷吧。
他還應該多想想學生們的笑臉,一句句“劉老師”“劉主任”“劉校長”,如此親切而真摯。這段與學生親密接觸的光陰,讓劉文典看到了純真,沒有戰場的硝煙彌漫,沒有政治旋渦裏的爾虞我詐,有的隻是對知識的向往,對革命的渴求,對報國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