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一個早戀女生的困惑
瑤瑤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她爸爸是鐵路上的一名工程師，常年在外施工，孩子基本上是跟著我和爺爺奶奶長大的，從小學到初中，孩子學習一直很好，從不讓我操心，可是最近她忽然像變了一個人兒，不愛說話了，回家後呆在自己的小屋裏不出來，據她的班主任老師講，上課好像集中不起精力，學習成績也不如以前好了。。。。。。
這是谘詢電話中一位母親的陳述。
幾乎每周都有類似的谘詢電話打進來，奇怪的是，大多數都是母親替孩子谘詢，問題很多但基本是老生常談，無非是孩子的學習成績下降或不願意上學，類似的問題似乎已經不是問題，如今不厭學的孩子能找出幾個？於是處理學生厭學問題已逐漸形成套路，而這種千篇一律的處理模式已經很難激發我的興趣，倒是希望能碰到幾個具有挑戰性的案例，刺激一下逐漸麻木的神經。於是每次都抱著點希望，希望這次能有點新的花樣。
約定會麵時間，先搜集資料，按常規出牌。
現在的生活條件的確好了，這是我看到瑤瑤的第一反應。一個初二學生，已經發育的相當完美了，所有女性特征幾乎凸顯無疑，本來設計好了一套與孩子對話的方案瞬間被自己推翻。有點出乎意料的是，瑤瑤並不像我經驗中的那樣，或不知所措、或沉默不語，而是微笑著看著媽媽，似乎在傳達這樣一個信息，“我來了，我看你能把我怎樣？”
瑤瑤的媽媽倒顯得有點緊張，試著張了幾次嘴有沒有出聲，一邊看著女兒，一邊注視著我，有點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瑤瑤，知道媽媽為什麼帶你到這裏來嗎？還是我首先打破沉默。
不知道，媽媽讓我來，我就來了唄。瑤瑤又微笑著看著我。
那你能猜猜媽媽的動機嗎？我同樣微笑著看著她。
學習吧，就這原因。瑤瑤歎了口氣，有點無奈。
學習怎麼了？成績不好嗎？
還行吧，怎麼好才叫好呢？
哦，還真是沒有評判的標準，那你最近成績是否有所下降呢？
可能吧。
為什麼？
不知道，聽不進去。
能談談聽不進去的原因嗎？比方說對學校的環境不適應，還是對個別老師有抵觸情緒？
我也不知道，忽然不想學習了，沒意思。
嗯，就是，學習的確是件讓人頭疼的事，這麼多課程這麼多作業，換誰誰也夠嗆。
是啊，既然你們心理醫生都這麼說，那厭學並不是一種特別的事了。
當然，惰性是人的本能，誰都希望不勞而獲，如果學習成了填鴨，誰都會反感的。
我們對話的時候，我注意觀察瑤瑤的媽媽，一臉狐疑的看著我，表情有些僵化。
嗬嗬，如果讓你去當我們的校長多好啊。瑤瑤依舊微笑著，右手不經意的捋著長長的馬尾辮。
瑤瑤你怎麼和老師說話，你怎麼變的這樣吊兒郎當的，還像個女孩子嗎。瑤瑤媽媽對女兒的表現感到難以容忍。
我又不想來，是你硬把我帶來的，要不你自己在這裏和老師談談，我先回家做作業？瑤瑤忽然回過頭，有點蔑視的看著媽媽。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到這裏來，還不是因為你整天憋在屋裏不出來，你知道你的班主任老師怎麼說你？他說你最近變的很糟糕！瑤瑤媽媽情緒有點激動，眼淚也下來了。
班主任老師就說的對啊，你怎麼隻聽一麵之詞，誰叫你去背後調查我了。
這叫調查嗎？家長會的時候你們老師不是讓我們常和他們溝通嗎？說是隻有家校聯合才能管理好學生，難道家長通過學校了解你的情況不對？
娘倆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的很熱鬧，到關鍵時候瑤瑤就不做聲，任憑媽媽怎麼說，就是不搭茬，但偶爾的來上一句，也讓媽媽很是難堪。我暫時沒了角色，隻能充當看客看劇情往下發展。
反正是你逼著我來的，我不願意來，我不是不努力，就是聽不進去，瑤瑤忽的站起來，甩門而出。媽媽追出門口，回頭看看我，我示意她趕緊追下去，樓下傳來一陣爭吵聲。
室內恢複了平靜，我坐在靠椅上輕輕搖著。這種情況我還是第一次碰到，經驗告訴我，谘客阻抗的的方式一般是沉默，任憑你磨破嘴皮子就是不答話。這次瑤瑤拂袖而走讓我多少有點難堪，可是憑直覺這並不是一個很難處理的案例，表麵上越是激烈，矛盾就越暴露的明顯，就更容易發現和抓住問題的關鍵。瑤瑤的問題到底在什麼地方？家庭的管教一定存在問題，爸爸角色的長期缺席一定會使瑤瑤缺少了某一方麵的營養，但是若稍微往深處挖掘便發現，問題遠遠的沒有這麼簡單，憑我的經驗主要原因好像在學校。
沒等我寫完記錄，瑤瑤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實在對不起，沒想到孩子會變成這樣了。
沒關係的，也不能埋怨孩子，隻能說我們前期工作沒有鋪墊好，孩子感到有點突兀。
她開始不願意來，我說如果不去我就怎樣怎樣的，她好像賭氣跟我來的。
就是嗎，記住一點，不要強迫孩子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方法很多，但逼迫是下下策。
老師，孩子都這樣了，您還是上上心吧，我替孩子給你賠不是了。
放心吧，我會盡力而為的。這樣，你不要再逼孩子到這裏來了，你先耐心的觀察一段時間，千萬別再和孩子正麵衝突，我抽時間和學校的老師取得聯係，側麵了解一下孩子的在校情況，如果有什麼變化，請及時與我聯係。
案頭的工作很多，答應瑤瑤媽媽的事情因故被擱置在腦後。其實我並不想主動去學校調查什麼，因為這事兒一旦被瑤瑤知道，對事情的進展沒一點好處，再者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搞什麼調研。可恰在此時，事情又有了意想不到的進展。
瑤瑤媽媽電話約談，說是有重大發現。她神神秘秘的來到辦公室，把幾個日記本放到我的桌子上，我才意識到這重大的發現是什麼。
趁她不在家，我偷偷的打開了她的抽屜，查看了她近期的日記，才知道她可能是早戀了。
何以見得？
裏麵老是提一個男生的名字，有些話很那個，我能感覺出來的。瑤瑤媽媽像忽然發現了新大陸。
哦，你是怎麼打開瑤瑤抽屜的？
我偷著留了一把抽屜的鑰匙，還真的用上了。瑤瑤媽媽有點得意。
孩子幾歲來的初潮？她爸爸一年在家能呆多長時間？話一出口，連我都感到這問題挨不著，可不知道怎麼就蹦出這樣一個問題。
12歲得時候吧。他有假期，但往往休不完就走了，他們的工作是跟工地走，這鐵路哪有固定的點啊，跟著鐵路跑吧。瑤瑤媽媽對這個問題有點迷惑。
一個人操持著這個家不容易吧。
唉，這事就別提了，多虧公公婆婆身體不錯，幫著把她帶大了，假設我自己，也許早垮了。
這麼說你是一個挺偉大的母親，你也算為中國的鐵路建設做出了很大貢獻啊。
嗬嗬，老師別這麼說，你過獎了，這樣的家屬很多，我們那個鐵路家屬院裏基本上都是這個情況，外麵都叫“寡婦村”。
你是什麼時候拿到這些日記本的？我看了看牆上的時間。
二點半吧，今天我輪休，瑤瑤剛走，我就進去拿出來了，你不是說讓我觀察她的動向嗎，我發現她神神秘秘的寫日記，就知道裏麵有她的秘密，咱一看不就明白了？
既然你已經看了，你也知道她的一些問題了，但是我有個要求，希望你一定做到。
你說，我聽你的。
待會你馬上把日記本原封不動的放回原處，盡量的不讓她看到被人動過，這是其一，再就是絕對不能守著她說早戀的事，更不能提那個男生的名字，明白嗎？
哦？我還準備拿這個敲打敲打她，要讓她知道後果。瑤瑤媽媽對我提出的要求感到不解。
希望你能按我說的去做，不然事情會更糟了。我表情嚴肅起來，讓她感到了一種威嚴。
好吧，那我按你說的做。
我又好氣又好笑，但這是很多家長對付孩子的辦法，忽然就想起小品《相親》裏麵的一段對白。
女：孩子的信不能看。
男：為啥？
女：偷看孩子的信犯法。
男：犯啥法？
女：犯王法唄。
男：這不扯嗎，家長看孩子的信這叫領導審查。
相信很多家長都像小品中的趙老蔫一樣，抱著對孩子負責的態度進行審查。他們看到孩子把日記本鎖在抽屜裏，對家長有了防範意識，於是就產生了被邊緣化的感覺，發現孩子漸漸失去了控製，這種失控的感覺逐漸強烈，自然的又會產生探秘的欲望，這其實是家長緩解焦慮的行為，但往往舉著保護孩子的大旗。
忽然有些後怕，萬一媽媽的舉動被瑤瑤發現，那局麵將會更加難堪。
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晚上瑤瑤媽媽打電話說自己的舉動被孩子發現了，雖然孩子什麼都沒說，但能看出來和我記仇了。問我怎麼度過眼前這一關。
我絕對是按原來的樣子放進去的，都是按你說的那樣，她是怎麼發現的呢？瑤瑤媽媽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是怎麼發現日記本被人動過的，她和你說什麼了？
中午孩子回家後直接進了書房，於是我就有些緊張，害怕被她發現我動過的抽屜，她半掩著門，在裏麵收拾書包，我偷偷的過去，從門縫往裏瞧，隻見她打開抽屜找東西，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後來呢？
後來她在屋裏問我，是否進去找過東西，我說我絕對沒有動過你的抽屜。原話就是這樣說的。
她說什麼了？
她隻是哼了一聲，再沒說什麼。可是她說中午飯不吃了，關上臥室的門就睡了。憑我怎麼叫都不出來吃飯，沒等到上課的時間就氣呼呼的走了。
嗬嗬，那你打算咋辦？我好像有點幸災樂禍。
我也沒辦法了，本來上次回來氣就不順，這次看來是真生氣了。本打算想借著中午的時間敲打敲打她，給她提個醒，可我再沒有勇氣了。
你這個舉動嚴重傷害了孩子的自尊，在短時間內很難修補關係，最近這段時間你什麼都不要做不要說，等孩子情緒穩定後再說吧。
掛斷電話，我差點笑出聲，瑤瑤媽媽這樣的家長並不少見，她們都有極強的控製欲望，總希望把孩子捆在身上才放心，其實她們是把孩子當成了私有物品，希望孩子成為一個毫無思想的“物”，可以任其擺布。。。。。。瑤瑤媽陷入了困局，我也有點束手無策了。
山窮水複疑無路。正當我對這個案子一籌莫展之際，出現了一個對案子走勢利好的機會。
瑤瑤學校一位分管品德教育的校長和我有一麵之交，那晚很偶然的在酒桌上又見了麵，席間把話題扯到了學生們的早戀問題上，他說如今孩子的早戀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初中生就有傾向，到了高中基本上就明挑了，成雙入對不再避諱他人，女生懷孕的現象也發生過。
那你對此類現象持什麼態度，校方又是如何管理的呢？我饒有興趣，其他人也都抻著脖子，顯得很認真。
唉，還能有什麼辦法，這事兒牽扯到學生的隱私，不能直接幹預，如果不發生啥大事，學校是不會出麵的。賈校長有些無奈。
直接不管嗎？
也不是完全放任，班主任老師都會在班上旁敲側擊的教育，家長會上也重點講這個問題，但收效甚微，有一位較保守的班主任老師對班級的一對早戀學生提出批評，結果女生轉學，男生對老師產生了仇視情緒，教導處多次做男生的思想工作，似乎無根本改變，直到現在這位班主任老師還整天提心吊膽，生怕遭到人身攻擊。
你認為學生早戀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看賈校長眉飛色舞的很感興趣，我繼續發問。
明擺著得事，早戀的學生哪有心思學習，有的男生為了追一個長的好看的女生，互相之間打架鬥毆，有的甚至勾結校外社會上的壞孩子參與，把整個校園弄得烏煙瘴氣的，上個月派出所還關了幾個，都是外麵進來幫助學生出氣的社會混混。說來很奇怪啊，有的學生不憑學習成績，而是論誰“占有”了某位女生為榮耀，很像占山為王的俠客。家長們不知多少次來學校反應情況，我們也很著急，但是又有啥辦法。這也是我最頭疼的事了。
難道你們就不采取點具體點的措施嗎？
你說什麼叫具體措施，這東西能防範嗎，都是些早熟的孩子，咱不能把人家的生理需求給消滅吧，總不能像太監一樣閹割了吧。
賈校長話音未落，眾食客哄堂大笑。
那你們為什麼不嚐試著因勢利導，把這些事變成好事呢？
嗬嗬，老弟你說的輕巧，怎麼辦，誰去辦，誰又敢去冒那個風險，最實際的辦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生自滅吧。哎對了，你不是從事心理工作的嗎，那你有什麼高見，能否幫著想想辦法。
我哪有什麼好辦法啊，我也不能把他們閹割了，就是閹割了又咋樣，皇宮內的太監們又有幾個老實的，哈哈。
飯桌上又響起掌聲笑聲。。。。。。
咱做一個假設啊，如果非讓你想出一個辦法來，那你咋辦？校長的興趣未減，似乎今晚要從我這裏取走真經。
換我的話，我就鼓勵他們。
哦？！四座驚愕，十幾隻眼睛直勾勾看著我，冷不丁被他們嚇了一跳。靠，有這麼誇張嗎。
對啊，為什麼不鼓勵啊，人之常情，我們都是過來的人，誰沒有經曆過那個時期啊，憑什麼壓製孩子們的正常需求呢？
那你說說怎麼因勢利導，我聽過不少講座，似乎也有道理。校長畢竟見多識廣，他倒是不很吃驚。
物極必反的道理不難理解，堵與疏的利於弊也不難理解啊，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因勢利導的疏通，而非要生硬的堵呢？
老弟，你說的這都是大道理，能否說的具體點。
這樣吧，假設你真的感興趣，你還是邀請我去你們學校搞一次講座吧。
哎呀，求之不得，我們真的需要這方麵的講座，那我們定個時間吧，你什麼時候去，我們恭候！賈校長恭敬的站起來與我重重的握了握手，可以看出他是出於真心。
幾天後，校長和我敲定講座的時間和參加的人選，我說老師越多越好，學生多了放不開，你給我抽取一兩個班的學生參加，但必須有初二二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