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懸著的心算是沉下了一半,立刻調整情緒和辛巴聯係,回複阿盧盧。電話裏辛巴的聲音聽起來比我平靜,他說他不怕,隻因安拉與他同在。一個多小時後,阿盧盧終於回電:
“我把章伯的背景調查了,這人挺有意思,以前在烏幹達,盧旺達,肯尼亞都幹過壞事,不過你不用擔心了,他在坦桑尼亞並沒有任何背景可言,但是多年招搖撞騙旅客,應該有點小積蓄。如今你們斷了他的一條大財路,他自然咬牙切齒。至於那些個有組織的打手,我已經擺平了”。
“阿盧盧,你怎麼擺平他們的?”
“我隻能告訴你,有些事,不講遊戲規則。不必多說了,我希望你接下來的旅行是愉快的。問題既然解決了,明天你會如約到達累斯薩拉姆吧?”
“阿盧盧,太感謝你和你叔叔了!”
“這點小意思,還不至於動用到我叔叔。你感謝我就行了,明天到了達累斯薩拉姆再請我吃塊披薩吧!”
一切都過去了,辛巴來到我酒店的露台和我告別。看到他鼻青臉腫跌跌撞撞走來的模樣我徹底語無倫次了,我本來打算好好安慰辛巴,結果眼淚不住往下流,變成了他安慰我。
我:辛巴,我真的很自責,都是我不好。如果你告訴我章伯去找你老板告狀的時候,我不去幫你打抱不平,我就不會知道章伯的秘密。如果知道了章伯的秘密,我不寫調查報告發回中國,章伯就不會因為斷了財路狗急跳牆。如果沒有惹惱章伯你也不會挨揍。是我太天真了,我以為我做的都是對的,結果害你付出了代價。為什麼像章伯這樣的人明明占有很多不屬於他的東西,還毫無道德底線怙惡不悛!
辛巴:你不要自責,善惡終有報。你做的每一件事本身都是出於善念的好事,至於我所經曆的磨難,那都是安拉給我的考驗和測試,在那之後我會變成更強大的人。這些磨難什麼時候降臨,什麼時候結束,我不知道,隻有安拉知道。我注視著辛巴的眼睛,雖然並不信仰他口中的那個神,但我感受到原來宗教的力量如此強大,能讓人身處逆境時希望不滅。
第二天一早離開阿魯沙,我叮囑辛巴千萬不要來送我,好好在家養傷。天微微亮的時候,辛巴發給我一條短信,“我從這裏,一路向東北走,會抵達開羅。你從這裏,一路向西南走,會抵達開普敦。我們同時回頭望向中點,它叫阿魯沙。一直來不及告訴你,阿魯沙也有一個被稱為非洲中心的理由”。
茉莉寒香
離開阿魯沙後我和辛巴之間偶爾會通過社交網絡互相問候,這份平靜最終因為一條問我要錢的信息打破。信息裏,辛巴說那段時間沒有工作,生活很困難,需要熬過一個月等旅遊旺季來了就會好轉。看完信息後我心情非常複雜,決定把這件事講給茉莉聽。
茉莉:我不建議你給他錢。友情這東西牽扯上了金錢就不再純粹了。更何況你也根本不知道他那裏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很糟糕,我這麼說你別生氣。
我:我其實很猶豫是因為他問我要的金額。他說他需要500美金去撐過一個月,我知道那裏人的月平均收入是100多美金。於是我問他需要500美金的用途,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用途,隻是家用而已。
茉莉:邁兮,你注意到了嗎?他在問你要錢,而不是借錢。雖然說我們心裏都明白,即使是借錢,這錢也都當作是捐贈了,但是他連“借”字都不願意說出口。過去我在讚比亞做義工的時候,也和很多當地人成了朋友,我離開後不到一個月就收到了許許多多問我要錢的郵件。我隻是想說,辛巴問你要錢很正常,因為有太多非洲人做這樣的事情了,而他在你離開後過了好幾個月才開口,已經很不容易了。親愛的,我知道你特別珍視你們的友誼,因為你和他一起經曆過那麼驚險的事情,你不希望你們的友情裏有任何雜質。但現實殘酷,他也許突然想明白了這輩子可能也不會再見到你,那麼不應該錯過一個能問你要錢的機會,更何況曾經一起經曆過的一切說不定能讓你對他格外慷慨。
我:他還和我說他以前經常把多餘的錢捐給孤兒院,現在也沒能力這麼做了,覺得很遺憾。我就想起在非洲的時候,有無數男孩子在為了博取異國女遊客的好感時會說自己在幫助孤兒。我真的好想相信他。
茉莉:用理想主義的話來說:一個人如果不會愛自己,是沒有資格去談愛別人的。用現實主意的話來說:自顧不暇的人,是沒有可能去關照毫無關係的人的。在我看來,這兩句話表達的是一個意思。他對你說他現在處境很糟糕,沒有工作,那麼他在做什麼?
我:禱告,他告訴我他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向安拉禱告能讓他的生活好起來。
第二天我收到一封來自茉莉的郵件,裏麵有一張截圖照片和一句話。截圖是茉莉為坦桑尼亞紅十字會捐款200美元。她寫道:“這樣比較好,但願安拉能讓這筆錢正好幫助到辛巴,我是代替你捐的,下次我們結伴旅行的時候你記得幫我付所有的飯錢。問題圓滿解決,不客氣。我是最愛你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