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能幫我告訴他嗎,作為一個遠道而來的遊客,我隻希望給以色列警察提一個建議,放一些警力去橄欖山,因為那是一個出現在許多宗教書籍和旅行書籍裏的地方,很多人可能會去。僅此而已,我不需要他來評價我長得像哪國人,該不該一個人旅行。還是說,真的像網絡上寫的那樣,在以色列居住的阿拉伯人,如同二等公民,你們的政府對他們生活的地區是不聞不問的?
Joph: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請你相信我,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真的不讚同這個警察說的話。
我:所以他現在坐在這裏是什麼意思?
Joph:他讓我問你,是否要和他去警局做一份筆錄。
我:做筆錄有什麼用?
Joph:說實話,沒什麼用。
我:不單單是沒用,會耽誤我的時間,恐怕他也不樂意我跟著去警局耽誤他的時間吧。哼!讓他走吧,有多遠滾多遠。
小警察跟著老警察屁顛屁顛離開了,Joph又遞給一張我第一天到這家旅館che時候的免費飲料歡迎券。
Joph:我想此時此刻,你非常需要喝一杯,如果還要第二杯,也算我的。
我:說真的,今天整個一天我都沒有生氣,最後居然被一個警察氣到了。我看得出來,你也很失望,不如一起喝一杯吧。
後來,Joph和我說了許多他的事,他說他大學畢業的那年也和我一樣,買著單程機票去旅行,一走就是整整9個月。他說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盡量走得遠一點,長一點,因為一旦忙碌的工作開始,就再也不能回到此刻的心境踏上旅程了。他說9個月行走世界後回到以色列,覺得自己看明白了許多事,就連巴勒斯坦人好像也沒那麼可恨了。兩年前他結婚生子以後決定過安穩一點的生活,於是開了這個旅館,這裏就像一個通往世界各地的小窗戶,他可以聽到海納百川的聲音和觀點。他還說了很多很多,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句話:“我從小在這裏出生長大,聽聞了許多猶太人和穆斯林的紛爭也目睹過很多暴力,逐漸明白,很多時候,最好的抵抗就是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照常過日子。”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希伯倫,在列祖之墓,對穆罕默德說起了前一天的經曆和故事。回到耶路撒冷後,我迫不及待地找到Joph。
我:今天我在希伯倫,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那個巴勒斯坦向導。這是他的原話:“對於以色列警察來說,世界上的人隻分為三種:猶太人,巴勒斯坦人以及住在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和除了前兩種以外的別國公民。第一種是他們要拚盡一切保護的,第二種是他們隨時防備有時欺淩的,而第三種則是隨你們自生自滅的。可惜,你不是個猶太姑娘,不然,那些警察一定會重視你的話。”我知道他的話有些偏激,但卻讓我想起來,你一開始讓我報警的時候也說警察應該會帶我去橄欖山找到那幢房子那個人,可是警察什麼都沒有做。你,是一個在以色列出生長大的猶太人,你的第一反應,就是警察通常情況下會處理這類事情的方式。然而,昨晚你很震驚,他們居然沒有帶我回橄欖山,對不對?這一切隻因為我不是個猶太人。
我一口氣說完了那麼多,Joph不語,那一刻就仿佛時間靜止了,直到最終我打破了沉默。
我:所以,對於一個素未謀麵的巴勒斯坦人的推斷,你讚同嗎?
他深深歎了口氣,看著我的雙眼,緩緩地點頭,一下,兩下。我試圖微笑,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應該是露出了一個很勉強無奈的笑。我點點頭,轉身拖著行李箱,坐上了駛往伯利恒的車。
茉莉寒香
這通打給茉莉的視頻通話很長,我也有些意外她一股腦聽,從不打斷,畢竟茉莉從來對和宗教有關的話題不感興趣。
茉莉:不得不承認,西方主流媒體是站在以色列一邊的,很多巴勒斯坦方麵的觀點都得從獨立媒體那裏獲得。聽你說了那麼多,我倒挺同情那邊的阿拉伯人。你覺得走此一遭,你站在哪一邊?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一次次被猶太人的堅韌自強所感動,又再一次次為巴勒斯坦人的處境感傷。在耶路撒冷那個地方待久了,黑與白都不那麼明顯了。
茉莉:其實我也挺同情以色列人的,前幾天剛看了個新聞,一個12歲的阿拉伯女孩突然衝出來,用一把刀攻擊耶路撒冷古城門的一個士兵。這種情況你叫猶太大兵怎麼做?不反抗是會出人命的,要反抗再容易不過,他們都有槍。可是如果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倒在血泊中,猶太軍隊又會遭受多少網絡輿論譴責?
我:時代的格局就如同一個大棋盤,阿拉伯女孩也好,猶太大兵也罷,他們都是棋子,真正可惡的是出招讓小女孩去攻擊大兵的幕後棋手,然而不收起棋盤,就永遠都有下棋的人啊。中東,真是個錯綜複雜的棋局,也怕有人砸毀棋盤,那不就棋子盡毀。
茉莉:我呀,一旦遇到極端虔誠的人,不論哪個宗教,有多遠躲多遠。
這我當然是懂的,腦子裏浮現出上大學的時候,茉莉曾經對一個美國男孩很有好感。好不容易盼來第一次約會,對方邀請茉莉去看他的吉他彈唱,順便吃個晚餐。吉他彈唱實際是唱詩班,晚餐基本就是個美食加傳教活動。茉莉說要不是那男生顏值高,餐前禱告的時候她就想撂盤子走人了。她最終還是麵帶笑容,禮貌地吃完了那頓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