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容易,獨處太難(1 / 1)

喧鬧容易,獨處太難

“我想找個地方靜靜。” 這句話過時了,你去哪兒都靜不了,隻要手機有信號。我會隨時因一串微信提示聲在褲兜炸響而恐慌,好似被透明陰魂跟蹤,無處藏身。 我把過年回家當成儀式。逃離鋼筋叢林,擁抱藍天碧水;別跟我提工作業務,我隻愛我的酸菜豆包。 可事實是,你要用大把時間應付群發祝福。禮尚往來,敷衍做戲,過了正月,再無下文。

我偏好獨處,基本一年去一次夜店,一次待一個鍾頭。除卻正常社交和 生存需要,不會主動往人堆兒裏紮。我希望我的臥室像樹洞一樣,安放我的 清淨與秘密,躺在床上,心無掛礙。

樹欲靜而風不止。永遠有不甘寂寞的人,他們不容許你消失。不理不就 得了?沒用的。

“在嗎?” 我真想問,有事說事可以不。我回了你個“在”,你再來個強人所難,我連裝沒看見的權利都沒了。 “忙呢嗎?”

我想回“忙”,但他意欲何為呢?我會控製不住地想。 有時候,我是真的很忙,如實回複“閑下再聊”,對方又不依不饒地問:

“忙什麼呢?怎麼總這麼忙呢?” 又一串微信提醒。

聊天成了義務?不懂了。都說手機淡化了現實交際,其實最可怕的是, 它破壞了人與人之間的分寸感。

如果沒有後來的交流,小斌在我印象裏應該是好的。 我們是在聚會上認識的。有人遞他筷子,他說謝謝;有人把獅子頭轉給他,他說謝謝;散夥了,他說謝謝。他就跟個被設定程序的機器人一樣,隻 會這倆字。

小斌年紀不大,應該是畢業不久,舉手投足都小心翼翼,害怕不得體。 第二天,他通過“群名片”加了我,我們互發了個握手的表情。說實話,我對他有心疼。他在人前戰戰兢兢的樣子,像極了初來北京的我。 萬萬沒想到,悲劇就這麼開始了。此後每日,他都不定時地開啟話癆模式,長篇大論地控訴人生。什麼包租婆太龜毛,朋友不懂他,社會不公平, 活著太辛苦。我跟阻止自殺者一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他想開。終於, 我實在禁不住他祥林嫂似的抱怨,也不想每天被負能量洗腦,決定逃跑。

好久沒理他,發現他把我刪除了。挺好。

對不起,我不是陪聊客,我也有自己的煩惱,沒資格做你的心理專家。 對不起,我不是低頭族,我也會偶爾出去走走,口袋裏隻有喂狗的餅幹。 宣泄途徑多了,不代表負麵情緒就少了。將私密情感轉變為快餐垃圾丟出去,無法獨自消化。虛榮、怨念、牢騷,像蟑螂一樣滅不盡殺不絕,任意 滋生。

我們在密集的信息共享中,放棄距離與幻想,淪為泛泛之交。 我的理想生活,是棲居在一個安靜的地方。你想我了,可以給我寫封信,太想我了,就來看我。反正住地附近有個老車站,它永遠在。我也可以隨時踏上征途,不帶行李,隻拿鑰匙錢包。 我們互相詢問彼此的生活,攢了一肚子話想說。短短幾年相隔,盡是悲歡離合。

我們懷著想念,走過山高水遠。重逢之前,勿忘心安。 工作群裏發了通知,該忙了。 我會在零點前搞定,關機入眠。願在睡夢裏,有火車駛來,它奔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