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商定結束,護士抱著老虎從裏間走到我的身邊,俯下身來,“寶貝,先跟媽媽說再見吧,咱們去做做檢查,過幾天就回來。”那是我第一次與兒子見麵,他仿佛聽得懂一般,短短的幾秒鍾,竟然把頭轉向我,睜開眼睛,衝我眨了眨,算是匆匆問好又告別了。我勉強抬起頭,伸手摸一摸他的包被,看見他額頭一側明顯的血腫,輕聲說了句:“寶寶,再見。”老虎被抱走了,我頃刻間淚崩,滿心歡喜帶他來到人世間,開場卻是離別。
很快,小郎帶回NICU的檢查結果,老虎因產程過長感染了新生兒肺炎,這倒沒什麼要緊,嚴重的是產傷導致了蛛網膜下腔出血,暫時無法排除後遺症的風險。醫生說需要至少一周的觀察和治療。其間,家長可以電話谘詢,依照醫院的時間安排隔窗探視。總之,從NICU出來之前,我們誰也別想抱一下兒子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反複在心裏對自己說:“這隻是一場意外,意外!bad luck,懂嗎?兒子沒有危在旦夕,隻是去接受正常的治療,也許明天就能回到身邊了,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小郎始終保持著理智,不停打電話,谘詢各個在醫院裏工作的朋友,掛下電話又來安慰我,說這是不少新生兒都會遭遇的狀況,多數預後良好,問題不大。然而,任憑他怎樣陳述事實,我內心的想念、悲傷、憤怒乃至絕望依然排山倒海般壓過來。
淩晨,回到兩人間的病房,鄰床女生和我同日分娩,已經抱起寶寶在喂奶了。見我一個人被推回來,寶貝不在身邊,問了大概,便不再多言語了。伺候她月子的姐姐每次洗完水果都會送過來一份給我,偶爾說上幾句體己話,我們笑著謝謝。醫生清早查床,護士按時給輸液,媽媽一天來送三頓飯,小郎坐在床邊照顧我起居,把我用吸奶器泵出的初乳存進袋子送回家冷凍,等著老虎回來時給他吃。總是有事可做,總是有人圍繞,我不得不告誡自己,種種情緒必須適可而止。
出院回到家,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一切還是三天前離開時的樣子,我卻好像是出了一趟很遠的門,疲憊至極。推開臥房,漂亮的嬰兒床就擺在眼前,裏麵鋪著我入院前剛剛縫好的被褥,床鈴上的小動物們垂掛成一個圈,似在等著寶寶的到來。
小郎在樓道裏抽煙,媽媽去買菜了,我確定屋子裏頭隻有我自己……總算可以了!我一頭栽倒在床上,開始陷入莫須有的自責和愧疚中,難以自拔,反複追問自己,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產後第七天,醫院通知我們,老虎已經病愈,可以出院了。小郎去接他,我在家臥床等待,電視機一直開著:威廉王子與凱特王妃大婚,美國南部遭遇颶風襲擊遇難兩百多人,上海地鐵一對男女跳軌一死一傷……這個世界,每一秒都在歡喜悲傷。我抻長脖子朝窗外張望,梨花如雪,壓滿枝頭,算算時間,兒子就要回家了。
片刻工夫,商定結束,護士抱著老虎從裏間走到我的身邊,俯下身來,“寶貝,先跟媽媽說再見吧,咱們去做做檢查,過幾天就回來。”那是我第一次與兒子見麵,他仿佛聽得懂一般,短短的幾秒鍾,竟然把頭轉向我,睜開眼睛,衝我眨了眨,算是匆匆問好又告別了。我勉強抬起頭,伸手摸一摸他的包被,看見他額頭一側明顯的血腫,輕聲說了句:“寶寶,再見。”老虎被抱走了,我頃刻間淚崩,滿心歡喜帶他來到人世間,開場卻是離別。
很快,小郎帶回NICU的檢查結果,老虎因產程過長感染了新生兒肺炎,這倒沒什麼要緊,嚴重的是產傷導致了蛛網膜下腔出血,暫時無法排除後遺症的風險。醫生說需要至少一周的觀察和治療。其間,家長可以電話谘詢,依照醫院的時間安排隔窗探視。總之,從NICU出來之前,我們誰也別想抱一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