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莫要玩笑。”天下有誰,能將帝王踩在腳下的?
“誰說得準呢,你去吧。”
“是。”
朗星拉著顧七的手,七拐八拐,確定身後沒人跟著了,才道:“多謝夫人今日相助。”
顧七半蹲下來看著他,笑道:“看在你很可愛的份兒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快回家吧,你娘親該擔心了。”
“嗯。”朗星點頭,轉身想走,又停了下來:“敢問夫人名姓?他日我必當報答。”
“哎?”顧七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臉:“你這小孩子,有什麼好報答的?不過名姓倒是可以告訴你。我是鎮上顧家的七女兒,顧七。”
朗星點點頭,默默記下了。而後轉身,飛快地往家裏跑。
遇見的那個男人應該與娘親有故,而且,應該也同他有什麼關係。朗星邊跑邊想,難不成是他爹?
不會吧,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爹是死了,娘才會絕口不提。若是還活著,娘為什麼要帶著他一個人避開呢?
“你這破孩子,又去哪裏野了?”瀲灩站在家門口,看著遠處跑過來的小不點兒,怒吼道:“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出去的麼?”
糟糕,包子丟在茶樓了,沒有可以討饒的武器。朗星跑到瀲灩麵前站著,低著頭乖乖認錯:“我悶著了,所以出去走走。”
瀲灩抬眉掃了他身後一眼,鬆了口氣,臉卻還板著:“晚上抄《山海經》兩遍。”
“是。”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有奴仆正在不斷地搬東西。
“娘親,我們又要搬家麼?”他皺皺鼻子,總是住兩年就搬,一點也不能安定。
“嗯,這次要帶你回洛陽。”瀲灩看著那些東西,淡淡地道:“聽說有人給你娘我修了座墳墓,我想去看自己的墳,一定很有意思。”
朗星錯愕地抬頭看她。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應該都放下了,我又為何要放不下?”喃喃的聲音,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瀲灩牽過朗星的手往屋裏走:“去收拾你要帶的東西吧。”
晉元帝七年夏,兩輛馬車一快一慢,從同一條路,慢慢地往洛陽而去。
“皇上,您再不立後,大晉無儲君,將是何等的讓萬民不安啊!”一眾老臣跪倒在太極殿外,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哀嚎聲此起彼伏。
殿裏坐著的人卻像是壓根沒聽見一樣,慢慢地翻著書看,順便抿一口茶。
“皇上。”謝子瞻無奈地指了指外頭:“他們要是跪死了,似乎也不太好。”
“嗯。”韓朔點頭應了,吩咐了玄奴兩句。
不一會兒,太極殿的大門便打開了,老臣們眼睛陡然發亮,卻見玄奴出來,給他們每人搬了一個蒲團,順便旁邊放上茶架子,一人擱一盞茶。
“皇上仁慈。”玄奴朝他們行禮,說完這四個字便又退回了殿裏頭,門重新關上。
眾人麵麵相覷,哭也不是,走也不是。
“雖然哭得煩,但是他們說得沒錯。”謝子瞻拱手道:“皇上,都已經七年了,再深的執念也該放下了。就算您不喜歡其他人,也該充盈後宮,留下子嗣才對。”
韓朔頭也不抬:“若是哪天我當真突然死了,就把皇位給你。”
謝子瞻臉色一白,眼角抽搐地跪下去:“臣方才說的都是玩笑話,陛下不要當真。”
“嗯。”韓朔應了一聲。
這麼多年,晉元帝後宮無一人,也算得上史無前例。總有人要以聯姻抑或是安撫臣心的名頭,要塞家人子進宮。韓朔總是一言不發地換一種方式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而後依舊空置著後宮。
看著帝王這生無可戀的模樣,裴叔夜覺得很擔憂,半夜睡不著,還是去找了張術。
想不到的是,半夜去訪,張術也披著衣裳坐在寢室門口逗貓。
“丞相。”裴叔夜一臉凝重地湊過去道:“這樣下去當真不是辦法,華啟都說心病難醫,我怕皇上繼續解不開心結,當真生病了,便會一病不起了。”
張術從容地逗著貓,臉上還帶著笑意:“心病當然需心藥,可是他的心藥不肯見他罷了。”
“不肯……嗯?不肯見?”裴叔夜睜大了眼睛,不顧禮節地抓住張術的衣襟:“什麼叫不肯見?你的意思是…”
隻是不肯見,楚瀲灩她,還活著麼?
不,不可能,那麼高的萬丈懸崖。
“老夫曾允過一人,當保她不敗韓朔。”張術平靜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