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切的你都是你(2 / 2)

我冷笑,最後一句話才是他真正的主旨吧!他可知道,奶奶的遺囑裏早就把房子分給我了。我沒有一點遲疑地把我奶給我的錢全給了他,一張卡,把密碼告訴他了,心裏想著你的血肉就算是還給你了,你的事真和我無關了。

哇哈哈……記得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裏有一個鏡頭就是哪吒拿著一把刀說我把血肉還給你了,如今現代版的我是拿著存折說我的血肉還給你了。

太狗血了。

我竟然活成神話了。哇哈哈。

他接過存折就推門走了。我在心裏罵他這輩子混的啊,我沒有哭,一是因為這是大年夜,二是因為哭累了。

我打電話給懺懺,說比花美的姑娘啊我想你了,你可一定要幸福啊,你幸福我就安心了。好半天那邊才說話,肖若兒你這話假到一定程度了,你今天是吃錯藥了還是被下毒了呀?

我是嚇的。掛了電話我流了一身冷汗。

就在和她扯淡的時候有人敲門,是我媽。我知道終歸肖銳果是惦記著我,讓我媽接我來了。她沒說話我也沒說話。她把我摟住,那懷抱很溫暖但方式讓我喘不過氣來。

她說:“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和我回家吧。”

我沒有任何猶豫。是啊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希望被溫暖包圍著,一如現在的我。

我遲疑了下伸出了手,渴望到一個溫暖幸福的地方去。

我還沒有長大。我才14歲。

我媽媽的家很漂亮,裝飾得很奢華。那個小男孩兒正趴在地上看電視,甜甜地叫我姐姐。今天我才知道,那個小男孩兒的名字叫段望鉉,被大人喚作“望望”。我開始喜歡上了他,不管他以後什麼樣,起碼現在他還小,還很純真。那種純真令人倍加珍惜。這才有點像家啊。

孩子是沒有錯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媽媽叫我吃飯我說我不餓,望望說他也如此。我陪著他看電視,講故事給他。不知不覺就睡了。我真的累了。因為知道不再會被別人從夢魘裏叫醒,所以睡得很安穩。

再醒來是早晨了,我想我應該把昨天那亂七八糟事全忘了吧?聽到望望用嫩嫩的小聲叫“媽,媽”,腦袋開始劇烈地疼,才知道我欲忘卻的卻怎麼也忘卻不了。

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假惺惺地朝我笑,想吐,他遞給我一個蘋果,然後我也擠出一個笑給他。看著那個蘋果,還是想吐。

我以後真要永遠永遠地在這呆下去了嗎?我這樣想。

這的生活遠比我和肖銳果的窩好,但我是多餘的。我現在,在這裏算是什麼角色啊?

接連不斷的飯局是過年的必不可少的環節,例行公事一樣,每年都要發生。這就是禮節。但我總是找理由呆在家裏。一安靜下來腦子裏就有肖銳果的影子,揮之不去。所以我拚命找事做,好怕自己閑下來。於是我開始寫一些瑣碎的故事,有我自己的,還有別人的。寫著寫著眼淚朦朧視線,淚眼裏,那文字破碎的線條,構成遊離在大海裏的魚,亦美亦幻。

有鑰匙轉動的聲音,我知道有人回來了,怕他們看見我情不自禁的淚,於是用被子蒙住頭假裝睡著了。親媽就是親媽,怕我凍著總會再給我加上一層被子,望望則在大人走出去之後,用小手摸我的臉,一下又一下。

這種輕柔的撫摸讓我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望望說:“姐姐誰欺負你了?”我衝著他笑,說沒事,我很好。他就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說,等我長大了,不許任何人欺負你的。

我想說你最好永遠不要長大。可說出來的話是,那太好了,我和望望永遠是最幸福的一家哦。

以前的全都過去,現在迎接我的是暫新的生活了,我知道,有一條很近的繩索牽連著我和望望,是血緣嗎?

後來姑姑帶我去看了一次肖銳果,他被判了死刑緩期,我就知道,他始終逃脫不了法律的天羅地網。

看他的時候,他被勞改折磨得麵黃肌瘦。他隔著那似囚籠的攔杆對我說:“若兒,想著你,睡不著;腦裏、眼裏、心裏、夢裏、魂裏,一切的你,都是你。”

這一定是文藝的奶奶遺傳給他的基因。平時從來沒被表達,於是這一次變得無比珍貴。我覺得這個幸運的基因到我這裏仍然存在一些。

生命啊。多麼動人的東西。

那次我歇斯底裏地叫著爸,同時感慨到,老天爺真的很會玩人的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