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天氣的溫度有些高,領導的手掌濕漉漉,握在手裏,賈紅感覺很不舒服,她慌忙地抽出自己的手,去為領導倒水。這位領導說,共產黨的會就是太長,從上午開到中午。賈紅臉上堆起微笑說,知道您老人家工作忙,當領導的都很忙!要注意身體啊!她說的這句話就是一句簡單的客氣話,但是這位領導聽著有些刺耳,臉上的表情掠過一絲的尷尬和得意。說,忙,不過我身體很好。他坐進靠窗戶的單人沙發上,從衣兜裏摸,摸了半天才摸出一盒癟癟的香煙,用右手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左手又開始在褲兜裏摸,一定是在摸火。賈紅馬上走過來拿起茶幾上的火柴,“噌”地劃著,點上。領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出一股煙霧,衝賈紅點點了頭。
賈紅迅即為這位領導端上一杯水,領導接過她端來的水,放在茶幾上。
好!謝謝……你姓什麼來?
姓賈。
哦,小賈!來,說說你的情況。
賈紅微微鎮靜了下來,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開始把自己的情況給領導說了說。領導不停地點頭,那是官場上習慣性地點頭。聽賈紅說完,他也沒有說話表態,開始誇獎她的裙子好漂亮,並誇獎她是個懂禮節的女孩子。
賈紅的肚子咕咕叫了幾聲,自己的中午飯也沒吃。不知什麼時候窗簾好像被誰拉上了,煙霧在這個不透氣的房間裏繚繞,她有點頭暈,感覺到這個房間的光線越來越暗,是不是快到晚上了。賈紅想馬上離開這個房間。
她從包中拿出一張金色的卡,雙手遞給禿頂領導,這是孝敬您老的!此時的賈紅,心裏想著那男人給她的交待,隻要他接了,你就走。領導剛接過卡,她就說,您喝點水,我下去辦點小事。說完,賈紅便拿上包走出房間,快步地走到樓梯口,看看電梯還沒上來,擔心那個禿頂領導追出來。她急匆匆地找到樓梯口,小跑著下樓,又疾步來到前台。慌慌忙忙中從包裏拿出一張卡,說,服務員結賬。
服務員接過卡看了一眼又放在櫃台上,說這張卡不是房卡。
啊……她怔了,呆在那,壞菜了,送錯了!錯把房卡當現金卡送給了領導,這可怎麼辦?本想結完賬就走人了。唉!怎麼會這麼粗心?得馬上再回到那個房間。她來不及等到電梯,急促地向樓上跑去……
她急匆匆趕回房間,那領導正在床上斜躺著撥電話。看到賈紅氣喘籲籲地進來,他放下電話坐了起來,說,知道你還會回來的!
賈紅的臉通紅,說,不好意思,我……
沒事,沒事,跑累了吧,坐這兒!來,喝口水!邊說邊拉著賈紅的手,讓她坐在他的身邊。
她本來不想背叛曾經改變她命運的老板,可麵對這位又一次能改變她命運的大領導,她很清楚:要出人頭地,要人前顯貴,就不能顧忌那麼多了。現在,自己的前途才是重要的,領導接過賈紅遞上來的銀行金卡,放進衣兜裏。
她發現這位領導比自己跟著的那位老板更牛。
原來,在權力者手中,有些東西這麼容易得到。至此,賈紅這位“小龍女”又跳了一次龍門。
賈紅的欲望隨著她接觸的人,目標在不斷變化增長,人也變得越來越張狂。權力在她心中開始成為追逐的目標。她開始了另一種想法,何不好好利用這個新的靠山,實現再一步升遷呢?她開始找關係靠幕後操作,搞假檔案空轉,實現步步升遷。
她調進了一個不錯的單位……交通部門。
沒有幾年,這個單位的領導因某種原因調離了局長崗位。靠山沒了,自己也想動個地方,賈紅又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那個地方。
當時,天桂山籌建白毛女紀念館,宣傳部和某部隊聯合組織排練歌劇《白毛女》,準備在一個大型會議和白毛女紀念館開館儀式時上演。她有這方麵的基礎,當年在學校時她曾當過文藝委員。唱過歌,跳過舞的賈紅選了女主角……喜兒。
三個月後,《白毛女》在某部隊禮堂彩排,賈紅的“喜兒”獲得大家的肯定。
當月底,中央某部委要召開一個大會,大會的前一天夜晚,部隊禮堂座無虛席。歌劇《白毛女》在這裏舉行首場公演。來自各地出席會議的代表以及燕都市各機關的首長,幾乎傾巢而出,觀看演出……
首次演出獲得了極大成功,賈紅唱紅了……她靠演戲又認識了許多“貴人”。
當然,《白毛女》帶給賈紅的並非隻是這些,她還有更大的收獲。不久她成為市委後備幹部,調入某縣級市掛職鍛煉,開始了步步升遷……
能抓住機遇的賈紅,和這些“貴人”們如織地往來著,她的仕途進入了黃金時期。
……
賈紅“出事”以後,有位老幹部說,賈紅可不得了,你知道賈紅當時的能量大到了什麼程度嗎?讓誰當科級幹部,寫個條子就能解決;讓誰當局長,打個電話就行。一個小女子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是啊,這麼一個小女子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呢?
楊笑梅想:沒有誰會隨隨便便成功,靠這種手段獲取名利地位,隻能是得逞一時,但決不會長久。
賈紅今天的結局是最好的答案。要以賈紅這樣的一個農村女人的升官曆程做一期策劃!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把昨天晚上寫好的《騙官現形記……偽公關帶來的災難》策劃主題和編輯人員討論,大家一致同意這個主題策劃。
史總編看了楊笑梅的策劃方案,不同意這個策劃主題。
楊笑梅問,為什麼?
史總說,考慮到影響太大,好多事還沒定調,現在不宜刊發。
楊笑梅說,這還用定什麼調?這不都是明擺的事嗎?賈紅不擇手段、造假騙官長達十多年……
再等等吧。
……
僅一天,賈紅的案子又有了新的信息爆出。舉報賈紅造假騙官的材料在網上風起……
有人戲稱賈紅就是混進官場的“三聚氫氨”,這位“一身是假”的賈紅,連初中都沒有畢業的普通農村女人,是如何一路過關斬將,在官場上步步高升到縣處級的市工會主席呢?當地各級組織部門在其升遷中是如何審核把關的?為何沒有發現其身份及檔案造假呢?
各級組織部門如何審核把關不是楊笑梅所關心的,她之所以感興趣,主要是賈紅這位聰明女人使用的各種手段,這手段在公關界俗稱“偽公關”。“偽公關”也稱“黑公關”,它的結果就是對自己和世人具有很好的啟示和告誡。
所以,楊笑梅和編輯部的人都認為關於《騙官現形記……偽公關帶來的災難》為策劃主題應該做。
可史森總編不同意,楊笑梅有些苦悶。她想征求一下姚笑冬的意見,拿起電話給姚笑冬約見麵時間和地點,恰巧姚笑冬開車著正要回老家,剛剛出市區。檢察部門已解除對他的調查,他正準備回老家求證自己的身世。這個時候楊笑梅要采訪他,或者說給他聊聊。把車停在路邊,他猶豫了幾分鍾。然後調轉車頭,來到茶人會館。
沒等楊笑梅開口,姚笑冬直接就說,賈紅利用偽公關手段為自己敲開的不是一扇幸福之門。曾是燕都市優秀後備幹部、最年輕的市政協常委,也曾當選市“十佳女傑”,在現在這個位置,可謂不簡單。賈紅的“李鬼”身份假如沒被發現,以後當上個副市長也有可能。
楊笑梅笑了笑,心想現在姚笑冬快成另一個她了,自己想什麼他全知道,累贅的話她也不再多說。她直接進入談話主題。
賈紅利用偽公關手段實現一步步造假,同時在為自己挖下一個個陷阱。
姚笑冬喝了口茶說,是,賈紅用她掌握的行政資源,對有關部門的領導不遺餘力地投資。由於她在上層的努力,再加上一些人不明真相。表麵看為她鋪就了一個個升官的台階,實則是在為自己布下了一個個陷阱。
楊笑梅問,她有利用女人的優勢嗎?
姚笑冬回答:……據我觀察和了解,最主要的還是心理戰術。
楊笑梅又問:錢呢?
姚笑冬又答:錢,在整個事件中錢起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