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玩而笑之集 53.《詩經》中開房詩之考證(1 / 1)

二、玩而笑之集 53.《詩經》中開房詩之考證

《詩經》中有一首詩,記載了一對男女幽會開房的故事,詳細敘述了思念、約會、開房和送別的全過程,並一唱三歎,反複吟詠這段婚外情的愉悅之情。這樣的詩歌能夠穿越幾千年的塵埃,尤其是程朱理學的重重帷幕,呈現在我們的麵前,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這首詩便是《鄘風·桑中》,先抄錄如下:

爰采唐矣?沫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薑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麥矣?沫之北矣。雲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沫之東矣。雲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詩經》不愧為“經”,在於它除了旋律優美、意境生動、朗朗上口之外,還在於它的精煉的語言,寥寥幾個字,就能傳達高密度的信息。本詩也不例外,100來個字,竟敘述了主人公三次與異性開房的故事。第一次和孟薑,第二次和孟弋,第三次和孟庸。三次的程序也基本相同,起因是春情萌動,發展是幽會於桑中,高潮是開房到上宮,結尾是送別在淇水岸邊。這裏有個細節很值得玩味,那時還沒有電話,也上不了QQ,那怎麼和情人聯係呢?於是分別以“采唐(蒙菜)”、“采麥”、“采葑(蕪菁)”為借口,尋找機會,定下約會地點。

有人說,這真是開房詩嗎?開房詩也會被聖賢們奉為經典?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為“上宮”二字寫得明明白白。什麼是上宮呢?《詞源》第33頁告訴我們:

上宮:宮室名,即樓。《詩經》《鄘風》《桑中》“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孟子·盡心》下:“孟子之騰,館於上宮”,這指賓客所館的樓上。

通俗的說,上宮就是有樓的上好的賓館,相當於現在三星級及以上的賓館。如果情人之間僅僅是見個麵,嘮個嗑,那在桑園裏就OK了,何必花錢費鈔的跑到三星級賓館裏呢?這裏雖然沒有寫上“此處省略108字”,但其意思是不明而喻的。

對於這首詩還有一段公案,在此不妨簡述一下,就是這首詩的主人公到底是帥哥還是美女呢?曆來注釋這首詩的專家學者,包括一代大儒朱熹老夫子,都認為作者是個男士,孟薑、孟弋、孟庸分別是三位美女。果真如此嗎?我以為恰恰相反。理由如下:

首先,在上古時候,采摘果蔬之類的農活大多是女人做的,男人們要去打獵或耕地了。這樣的例子在《詩經》裏隨處可見,如《采蘩》、《卷耳》、《采苓》等;

其次,作者在交往中一直處於被動的地位。“約我在桑園裏”“邀請我上賓館”“送我到小河邊”,你看,有哪個男人這樣被女人款待?如果有,那真是遇到辣妹子了!或許有人說,“去鄉下采蒙菜”“去城北采麥苗”“去城東采蕪菁”不都是作者主動的嗎?問得好,你看,因為這“三采”都是借口,恰好表現了女性內心的急切和表麵的羞澀。

最後,這細膩的筆觸更適於女性的心理特征。隻要把這首詩讀上幾遍,便能體會到幾分柔媚,幾分細致和幾分纏綿。

中古以後的文人大多認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是不應該和多個男性發生關係的,否則就是淫蕩。對於這樣一個淫蕩的女人的淫詩,怎麼可能被孔聖人譜上曲彈著琴,反複詠唱呢?

寫完以上短文,抽出案頭《四書五經》,翻到此篇,看著朱熹老先生的注釋,不禁啞然失笑。他又犯了注釋《關關雎鳩》時把村姑說成王後的老毛病,說這首詩是描寫衛國貴族淫穢生活的。對於“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的貴婦人,怎麼會提著竹籃跑東跑西采摘果蔬呢?又怎麼會把侍婢撇開一邊,單溜到桑樹下會情郎呢?或許他們以為開房這樣的雅事隻有貴族才有資格去做,真是腐儒。好在曆代的腐儒隻是皮腐而心不腐,對這民間女子偷情開房的詩歌,披上一件貴族的外衣後,便心安理得的“歌之詠之”了。

201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