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看到餘氏又在掉眼淚,不覺有幾分惱火地低聲斥道:“你又在幹什麼啊?兒子都已經死了,哭又何必啊?鼻涕哥說得對,隻要有人,還愁沒孩子?”
“真是個沒良心的,說得是人話嗎?”餘氏抽噎地說:“那可是咱們身上的肉啊!”說著,忍不住又大聲嚎哭起來。哭聲驚動了隔壁林洪奎一家,兩夫妻走過來,一起勸慰著。
順道把他們兩口子都叫到自己家裏,勸了老半天,夜已深沉,才各回各屋安歇。第二天,林洪奎領著沈春祿親自去拜會二先生的哥哥崔寶善。
在崔家古色古香的大廳裏,崔寶善接見了他們,並在林洪奎的撮合下,崔村長答應將自己北山上五畝鹽堿地租給沈春祿。因為地質不好,村長大人格外開恩,每年隻收一擔租子。沈春祿很高興。回來的路上,林洪奎告訴沈春祿,咱們流花島上,大部分鄉鄰都是租種崔寶善家的地過生活的。
崔寶善是當地土民,還有吳光腚也是。隻不過吳光腚好賭成性,土地幾乎都輸給崔寶善了,現在隻剩下二畝地了。其他的鄉鄰都是從山東家逃荒要飯過來的。
如今,有機會租下這五畝鹽堿地,雖說土質瘠薄,但扣除一擔租子,還是有剩餘的。隻要人不懶,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還有,農閑時節、早晨晚下,還可以去下海,打魚摸蝦,都可以渡海到集上販賣,那也是一筆收入的……
一番話,說的沈春祿很高興,心裏暗暗卯足了勁頭,準備大幹一場。
租下了土地之後,沈春祿白天就沉了一顆莊稼,長在了那塊土地上。而傍晚回家叼上一塊玉米餅子,就跟林洪奎去趕小海,照蟹子,摸蝦……回家支使餘氏煮熟了,第二天起五更坐了馮有順的渡船,去集市上,將那些海貨換回幾個銅板,便又匆匆趕回來。
到夜深人靜之時,他便在餘氏的身上折騰,沒多久,餘氏就生下了一個女兒。沈春祿很不高興,連名字都不願意給起。還是林洪奎的老婆毛氏過來,看著那白白圓圓的小臉兒說:“瞧瞧這小丫頭,長得多俊哪?像天上的滿月似的,不如就叫月秀吧。
”這樣,這個女孩就叫月秀了。而沈春祿不肯舍棄,越發下力氣地折騰。漫漫長夜,細細研磨,轉過年,他們的二女兒也出世了。這一次,沈春祿可有點沉不住氣了,對著老婆吼:“你個廢物,怎麼隻會下軟皮蛋呢?老子要的是帶把的,帶把的,你知道嗎?”
餘氏有苦說不出,隻有暗暗落淚的份兒。毛氏聞聲走進來,柔聲細氣兒地說:“春祿兄弟,你這就是不講道理了。這俗話說,種高粱還能長出穀子來嗎?再說,妹子正坐月子呢,你這麼急赤白臉的,不怕妹子熬糟處病來?”說著抱起那小小的嬰兒,笑嘻嘻地說:“多好的小模樣啊,嗯,姐姐叫月秀,你就叫月蓮吧。”說著轉身對餘氏說:“妹子,女兒好啊!這俗話說:女兒是貼身小棉襖,你好福氣啊!”
沈春祿冷笑,說:“什麼福氣啊?兩個賠錢貨!”
“哼,瞧把你得瑟的。”毛氏瞅了他一眼說:“你不稀罕俺稀罕,我做她幹媽吧,將來給我家老兒子遠傑做媳婦好不好啊?”
“這個,”沈春祿撓了撓亂草一樣的頭發,說:“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哪天挑個好日子,把這事定下來。”
“好啊!就這麼辦!”
遠傑跟月蓮定親的時候,餘氏又有了身孕。沈春祿舉著酒杯,用筷子蘸了一滴酒,送到遠傑的嘴裏,說:“遠傑,但願你能給我們帶來好運,讓我能抱上一個兒子,啊!”幼小的遠傑被酒氣辣得連連吐著口水。林洪奎和沈春祿都哈哈大笑起來。林洪奎用筷子指點著沈春祿說:“春祿老弟啊,我看你像兒子都快魔怔了!哈哈……”
沈春祿歎口氣說:“我能不急嘛,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兒子,我在祖宗麵前都抬不起頭來。唉……”
這話說過沒多久,餘氏終於生下一個男孩。沈春祿高興得不得了,現提了二斤光頭餅子去求二先生給兒子取名。二先生想了想,給那小孩子取了乳名叫金寶,大名按照沈家的排行叫有信。
晚上,沈春祿坐在炕頭,看著那小小的嬰兒,甜甜的睡相,心裏充滿了幸福感。
“小東西,老子可是盼了你好幾年呢!”他在心裏自語。同時,他也在心裏也對這個幼小的生命許下鄭重的承諾:“兒子,從今兒個起,爹要更加使勁地掙錢,種地,等你長大了,爹也要送你去上學,讓你也成為一個像二先生那樣識文斷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