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開往奉天的列車上,紫玉跟沈有信並肩坐在座位裏。紫玉穿了一件紫紅色的棉袍,頭戴貂皮帽子,圍裹著一張好看的瓜子臉。她的眼睛望著車外飛速消失的景物,默默無語。
有信用胳膊肘輕輕碰碰她,問:“怎麼了,不說話?”
紫玉扭臉看看有信,微笑道:“你不是也什麼都沒說嘛!”
“嗯,回家了,是不是很高興?”有信問。
“是啊,真快,一轉眼又是半年過去了。想起這次回去,爸媽要為我們舉行婚禮,想起從此後我們就可以朝夕相處,我就覺得開心!”說著,紫玉挽住有信的胳膊,愛嬌地將頭伏在有信的肩頭。
有信看著紫玉一臉幸福的模樣,心裏掠過一絲隱隱的不安。在大學裏,他已經參加了一個叫做“中華救國援助會”的組織,他跟那些誌同道合的朋友們一起莊嚴宣誓:要為中華之崛起灑盡最後一滴熱血。
在北平的這些日子,他跟顧磊,還有同學們一道,趁著暗夜的掩護,出去撒傳單,聚會,一起閱讀進步刊物。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是悄悄進行的。
但卻讓人有一種熱血沸騰的亢奮感。有信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才是人生,這才是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真正的人生。
可是,有了崇高信仰的有信也明白,為了這份信仰,是要付出代價的,不僅僅隻是流血流汗,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愛紫玉,正因為愛,他才不想讓紫玉受到傷害,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連累這個美麗的女孩。
由此,對於這場即將舉行的婚禮,他心裏既期待又彷徨。他是多麼地舍不得離開紫玉,可又擔心紫玉的安危。這份矛盾的心理,讓他很是糾結。
有信長久的沉默,將他心裏的那份不安也傳給了紫玉。她終於察覺到有信的異樣,不覺抬頭,側過臉來望著他道:“咋了,有心事?”
有信看著她,努力做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微笑著搖搖頭。
“可你這一路都不說話,到底是咋了?不想結婚了?”
有信看看對麵的旅客,那人垂著頭,昏昏欲睡。
他轉臉看著紫玉,緩緩地道:“怎麼會?我對這個日子早已望眼欲穿!隻是,隻是,我現在不是如剛去北平那樣單純了,我……”有信再望一眼對麵的旅客,欲言又止……
“你呀!”紫玉愛憐地望著他,道:“有信,你什麼都別說了,我全知道的。”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有信有些詫異地問。
紫玉附在他的耳旁,小聲說:“那本‘共產黨宣言’我也讀過!”
有信驚訝地瞪大眼睛,心裏嘀咕:這丫頭不得了了,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紫玉一臉得色地看著他,再次附在他的耳旁道:“有信,別擔心。我會與你生死與共,為信仰而戰!”
有信感覺到一股如蘭似麝的芬芳氣息,溫軟地從耳旁,一直蜿蜒到心底,掀起層層脈脈的漣漪,不覺伸出胳膊,將紫玉小巧的身子,緊緊攬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