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覺得呢?”
“我覺得立三有些太當真了,露絲玫瑰的那個東西我看過,其實,沒什麼意思的,隨便改改就行了。根本不值得興師動眾。”
“也許立三想一鳴驚人,東山再起。”我笑笑說。
“有一點。本來,這種事情,他過去是不感興趣的。以前,北京的一個很有名的電影導演來找他寫劇本,他都沒寫。”
“現在和當時的情況不一樣,現在有露絲玫瑰,立三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而且,立三的脾氣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如果對誰好,那是真好,什麼事都願意為你做的。”
“那倒也是。”常亮說。
可能他也想起了立三過去對自己的幫助,和我一樣沉默了下來。看到這種情景,我也假裝疲倦,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
車內一下變得安靜下來。隻有窗外呼呼的風聲和汽車行駛的聲音。大概是空調開的時間太長,又一直沒開窗戶,車內的空氣有些悶。
我突然覺得,如果立三沒有和我鬧崩的話,請我過去和他聊劇本是最合適的了。在這個方麵,我顯然要比常亮強很多。常亮除了最多和立三談談曹禺的《雷雨》和老舍《茶館》外,還能談什麼呢?不過,馬上我又覺得自己的心理很可笑,其實,這些立三肯定比我還清楚。也許,他叫常亮去,並不是為了這個事情。
到市區以後,常亮叫醒了我,問我在哪裏下,我說了聲抱歉,匆匆找了個地方,叫常亮先把我放下來,然後他自己去和立三碰頭。下車後,我忽然想起來應該提醒常亮一下,到時候見到立三後,建議他改劇本時,一定要多考慮一下觀眾,不要搞的太深,太自我。但轉念一想,常亮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未必不知道這一點,相信他肯定會向立三這麼建議的。我也就沒有再和他聯係。
盡管天氣很熱,但是我還是順著街道往前走了一會,因為出租車裏空氣不是很好,我坐了這麼長時間後,感覺很不舒服,甚至覺得有點惡心,就像暈船了似的。當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暈車,但我還從來沒有暈過車,所以,隻能用暈船來比喻。我有一次乘船去普陀山,剛好碰到海浪,船並沒怎麼搖,隻是略微有些起伏,我就覺得很難受,似乎自己變成了一隻裝滿了水的碗,隨時都可能把裏麵的東西倒出來,我記得當時我趕緊閉上了眼睛,才好過了一點。
在人行道的樹蔭下慢慢走了一會後,我在路邊的一個便利店裏買了一瓶冰鎮的烏龍茶,打開蓋子後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感覺才逐漸恢複了過來。
我看了看表,本想給李曉光打個電話,約他出來碰個頭,可後來又覺得萬一在一起談起葉瀾不是很好,克定昨天又剛在一起談過劇本,該談的話早已談掉,想必今天再見麵,他也會和我一樣無話可說。
最後,因為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消遣時間,我就一個人到一家電影院裏去看了一部據說是香港的最新出品的黑幫片。入場時,因為害怕電影不好看,在入口處我特地買了一大包爆玉米花,要了一杯可樂。果然,進去後發現電影確實很糟糕,演員都是香港的一些二線明星不說,劇情也很拙劣,除了一些晃來晃去的被鏡頭扭曲的大臉,就是響成一片的槍聲,讓人感到十分的失望。真恨不得馬上離開,可想想,出去後也沒什麼地方好去,我隻好坐在黑暗中,一顆一顆地吃掉了那些爆玉米花。並且,喝完了那一大杯可樂。
原來,我一直以為我在上海有很多朋友,而且的確也是這樣,我們曾經一度經常在一起吃飯,喝酒,一起卡拉OK,打保齡球,還一起到賓館裏包房間邊看世界杯的直播,邊整箱整箱的喝啤酒。可是關鍵時刻,我卻發現,他們似乎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即使偶爾想起一個,卻連打電話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你並不是為了和他分享快樂,而是想和他分享無聊。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你都不得不學會自己一個人來打發時間。因為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你一起分享你的無聊。而在你有時間的時候,正是你最無聊的時候。
其實,我們之所以在無聊的時候不願意去麻煩別人,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在無聊的時候甚至就連自己也討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