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蝙蝠甚至不認識他，任他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知道洪非空著雙手居然是進來放核彈的。
“你是哥譚人？”
一聲詢問將洪非喚醒，他抬眼看向已經坐起來的老馬丁，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是。”
“那你還挺聰明。”
“什麼意思？”
老馬丁諷刺地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斷腿：“你沒有選擇在哥譚當警察，這就是個很聰明的選擇。”
洪非看了看他，道：“你以前在哥譚？”
“沒錯，在哥譚，我從小警員一路升職成為警探。”老馬丁抬頭，嘴角高高揚起，與洪非對視：“那個時候我比你帥多了。”
洪非再度審視著他的容貌：我覺得你在侮辱我。
老馬丁的頭頂已經沒有幾根毛了，他臉上的皺紋很清晰，褐斑布滿麵部，碩大的鼻頭一直紅紅的，三層下巴把脖子牢牢地保護起來。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年我馬上就能成為警長，上級的任命書已經擺在了我的辦公桌上，這個消息是他們通過電話告訴我的，那時候我還在任務現場，正準備抓捕一群毒販。”老馬丁眼中滿是追憶，脖子上仰，幹脆又重新靠了回去：“那個時候我很興奮，我剛結婚，妻子已經懷孕待產，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我壓製著自己的興奮，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布置任務。一切都很順利，我們突破了罪犯的封鎖，雖然被察覺了，但他們已經全部都是甕中之鱉。可是……”
老馬丁忽地一頓，洪非劍眉一挑。
“你知道超級英雄嗎？”老馬丁話鋒陡然轉變。
“知道，超人。”
“嗯，超人，我知道，他很強大，不過我不了解他，我要說的是另一個人，哥譚那個。”
“蝙蝠俠？”
“對！”聽到那個詞，老馬丁猛地拍向扶手，啪地一聲脆響在裝備室內悠然回蕩，“就是他，蝙蝠俠！知道嗎，在那之前，世界上從來沒有蝙蝠俠這種東西。作為警察，在行動過程中，我們要關注的永遠隻有敵人、隊友，最多加上誤入其中的平民，但平民不會對你造成威脅，他們聽到槍聲自然會跑。”
洪非：我就知道。
“我們把罪犯唯獨在那片廢廠房裏，所有出入口都被封堵了起來，雖然他們的火力非誠凶猛，但我們也不差，因為我行動之前特意申請了很多幫手和武器。當時情況就是，他們哪怕背上長出翅膀來，也絕對逃不出去。
然而，誰能想到，在我們交火一段時間後，對方已經準備投降，天上突然真的掉下來一個‘長著翅膀的人’。嗬嗬嗬……”
老馬丁笑得有些空洞，像是失去了靈魂。
“他從樓頂跳了下來，跟對方展開了更加劇烈的交火，他的武器比我們先進得多，他可以一槍轟倒一麵牆壁，也可以一拳在承重柱上砸出一個大坑。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後我突然發現異常，招呼同事趕緊撤退，結果……還是晚了一點。
廠房倒塌了，我和三個同伴都沒能跑出去，他們運氣好，雖然被埋了，但隻是輕傷，可我卻當場被砸斷了一條腿。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的腿已經不見了，聽說它被砸成了肉醬。當然我的升職計劃也泡湯了，甚至，因為任務過程中突然遭遇險情，我還要替那個人背黑鍋。”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已經很淡，像是在念叨著別人的故事，而且是以一個漠不關心的旁觀者的角度。
洪非眼神一動：“那是蝙蝠俠第一次出現？”
老馬丁搖頭，轉手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枚黑色物件舉了起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第一次，但至少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聽過什麼蝙蝠俠，更沒有見到過這種蝙蝠鏢。”
洪非的目光落在蝙蝠飛鏢上，微微頷首。
老馬丁道：“年輕人，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洪非大概明白了，但他還是搖頭。
老馬丁一條腿撐著身軀站了起來：“維持社會治安、打擊罪犯是警察的職責，其他任何人的行動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不合理的，甚至還會給我們造成很多非必要的麻煩。想做英雄，可以，不要在逞能的同時製造麻煩，否則就跟罪犯沒有什麼兩樣！”
他忽然激動起來，一把將蝙蝠鏢拍在桌上，眼珠瞪得滾圓，目光瞬間犀利：“我知道他們比我們普通人更強，尤其是像超人那樣的家夥。我知道他們想保護世界，但是他們的出現本來就違背這個社會的規則和秩序，除了他們的目的之外，他們的存在本身和罪犯一樣，都是正常的世界不需要的！”
洪非讚同這個說法。
可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那麼正常。
“我不排斥他們的精神和目標，但我堅決反對他們的私自行動。可是世界已經變了，很多人都喜歡甚至迷戀超級英雄，包括很多警察。小子，你呢？”
“我不迷戀，也不喜歡。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覺。”洪非的回答很真誠，他對超級英雄無感，甚至相對而言，他更願意喜歡那些反派。
“很好，你記住，你是警察，今後如果在辦案的途中遇到超級英雄……”
“怎麼？打他？”
“不，收起你的槍，趕緊離開那個該死的鬼地方，因為隻要是他們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災難。”
片麵了啊大爺，也有可能是先有災難，所以他們才出現。
洪非勉強可以算是做過超級英雄，所以他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
四目相對，老馬丁眼中的痛苦、哀傷和糾結根本無法掩飾，那是即便已經出現了絕望的苗頭，卻又因為無法改變現狀、無法拋棄所有，隻能強迫自己一再壓製後的複雜情緒。
洪非心尖兒莫名一跳。
普通人和擁有超凡力量的人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普通人能夠了解到的信息是有局限性的，他們的局限導致了認知的片麵，但這個片麵已經他們竭盡所能的全部。
如果他一直普通，還能看得那麼全麵嗎？所謂的全麵究竟是真的全麵，還是為了不使責任落到自己頭上的、一種本能驅使下的“大言不慚”呢？
想到這裏，洪非也不禁有些為自己感到驚訝。
換作之前，他根本不會想這些東西，或者說，他完全沒有機會抑或“浪費時間”跟老馬丁這種人說話，對方也完全沒有理由跟他講這些。
沉默良久。
洪非問道：“那你恨他嗎？”
“我不恨他，就像我不會恨那些被我抓到的罪犯一樣。”
吱呀！
房門推開，喬的腦袋探了進來，他看到洪非後驀地一笑，眼中流露驚喜：“我就猜到你會在這裏，快跟我來，你的分配有著落了！”
洪非起身。
老馬丁喊道：“小喬，他分哪兒了？”
喬笑嘻嘻地道：“尼爾警長很喜歡他，剛剛他專門找我了解洪的情況，似乎生怕洪被別人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