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的事》(1 / 3)

太陽已經升起。老胡向南邊的山坡走去。現在正是秋收快完,小麥已經開始下種的時候,坡下的地全都掘好了,一條條小的密的溝,土是黑顏色,濕的。地,拿這個山坡做依靠,橫的並排的,一壟壟伸到沙灘,像風琴上的鍵板。山坡和山坡的中間,有許多棗樹;今年棗兒很少,已經打過,棗葉還沒落,卻已經發黃,黃的淡淡的,那麼可愛,人工無論如何配不出那樣的顏色。而在靠近村莊的楸樹、香椿、梧桐、花椒、小葉楊樹的中間,一棵大葉白楊高高聳起,一個喜鵲的窩巢架在枝葉的正中央,就像在城市的街道中央, 一個高高的塔尖上掛了一架鍾,喜鵲正在早晨的陽光和霧氣中間旋飛噪叫。

到鐵匠一家吃早飯的時候,老胡才看出那個叫梅的姑娘十分可愛。第一天初來,忙亂間他沒注意,現在他很驚異這個女孩子的秀麗。他想,這也不過是從相貌上看,一時的印象。可是從此以後,老胡越來越覺得小梅處處好;相貌俊,不過是可喜歡的一個組成部分罷了。

老胡,已經是三十歲開外的人了,在這一部分,他是最年長的一個。每天,除了伏在桌子上寫字,就站在門口看鐵匠一家打鐵,或者到山坡去散步。

一天,他從山溝裏摘回幾朵還在開放著的花,插在一個破手榴彈鐵筒裏,擺在桌上。小梅對這件事覺得好笑,她問:

“你摘那花回來幹什麼?”

老胡忙說:

“看哪,擺在桌子上不好看?”

小梅笑笑:

“那好看什麼,有什麼用呢?”

“好看就是它的用處啊!”

老胡也笑了。小梅走了出去,對她母親學說了,母親笑著說,可惜家裏沒有一個好看的花瓶,讓胡同誌來插花用。過一會,小梅拿籃子到地裏去摘樹葉,就順便對老胡說:

“胡同誌,你有空,還不如和我去摘樹葉呢!”

小梅是她父母的長女。父母每天打馬掌鐵,把燒飯、打水、割柴的事,就全靠給她做了。現在秋風起來,樹葉子要落了,她每天到山溝裏去,摘杏葉、槐葉、楸樹葉。回來切碎了,漬在缸裏做酸菜。小梅對門的老太太罵她的兒子,還不如一個姑娘,小梅能爬到很高的樹上去,不同別的孩子搶,默默地進行競爭。她知道哪個山溝裏樹多,葉子黃的晚。有時樹的主人看見了,說:

“哈!小梅又弄我的樹葉子了!”

小梅從樹葉上俯著身子,蹙著長長的眼眉說:

“呀,我們吃點樹葉還不行?你真小氣!”

樹主人要說:

“你摘了它的葉子,它還能長嗎?”

小梅就會說:

“你不知道冬天到了,不摘,葉子也得落完了啊!春天來了,什麼也少不了你的!”

小梅的身體發育的很像她的母親,勻整,又粗壯。她的走動很敏捷,近於一種瀟灑,腳步邁出去,不像平常走路,裏麵有過多的愉快、希望。她的身子裏好像被過多的青春鼓動,放散到一舉一動上,適合著她的年歲。

太陽已經升起。老胡向南邊的山坡走去。現在正是秋收快完,小麥已經開始下種的時候,坡下的地全都掘好了,一條條小的密的溝,土是黑顏色,濕的。地,拿這個山坡做依靠,橫的並排的,一壟壟伸到沙灘,像風琴上的鍵板。山坡和山坡的中間,有許多棗樹;今年棗兒很少,已經打過,棗葉還沒落,卻已經發黃,黃的淡淡的,那麼可愛,人工無論如何配不出那樣的顏色。而在靠近村莊的楸樹、香椿、梧桐、花椒、小葉楊樹的中間,一棵大葉白楊高高聳起,一個喜鵲的窩巢架在枝葉的正中央,就像在城市的街道中央, 一個高高的塔尖上掛了一架鍾,喜鵲正在早晨的陽光和霧氣中間旋飛噪叫。

到鐵匠一家吃早飯的時候,老胡才看出那個叫梅的姑娘十分可愛。第一天初來,忙亂間他沒注意,現在他很驚異這個女孩子的秀麗。他想,這也不過是從相貌上看,一時的印象。可是從此以後,老胡越來越覺得小梅處處好;相貌俊,不過是可喜歡的一個組成部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