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你奶奶那麼老了,還來幹什麼呢?”
這叫那老太太聽見了,便大聲喊起來,第一句是:“你們小王八羔子!”第二句是:“人老心不老!”
還是“先生”調停了事。
第二班的“先生”,原先是女同誌來擔任,可是有一回,一個女同誌病了,叫一個男“先生”去代課,一進門,女人們便叫起來:
“嗬!不行!我們不叫他上!”
有的便立起來掉過臉去,有的便要走出去,差一點沒散了台,還是兒童團的班長說話了:
“有什麼關係呢?你們這些頑固!”
雖然還是報複了幾聲“王八羔子”,可也終於聽下去了。
這一回,弄得這個男“先生”也不好意思,他整整兩點鍾,把身子退到牆角去,說話小心翼翼的。
等到下課的時候,小孩子都是興頭很高的,互相問:
“你學會了幾個字?”
“五個。”
可有一天,有兩個女人這樣談論著:
“念什麼書呢?快過年了,孩子們還沒新鞋。”
“念老鼠!我心裏總惦記著孩子會睡醒!”
“坐在板凳上,不舒服,不如坐在家裏的炕上!”
“明天,我們帶鞋底子去吧,偷著納兩針。”
第二天,果然“先生”看見有一個女人,坐在角落裏偷偷地做活計。先生指了出來,大家哄堂大笑,那女人紅了臉。
其實,這都是頭幾天的事。後來這些女人們都變樣了。一輪到她們上學,她們總是提前把飯做好,趕緊吃完,刷了鍋,把孩子一把送到丈夫手裏說:
“你看著他,我去上學了!”
並且有的著了急,她們想:“什麼時候,才能自己看報嗬!”
對不起鮮薑台的自衛隊、青抗先同誌們,這裏很少提到他們。可是,在這裏,我向你們報告吧:他們進步是頂快的,因為他們都覺到了這兩點:
第一,要不是這個年頭,我們能念書?別做夢了!活了半輩子,誰認得一個大字呢!
第二,隻有這年頭,念書、認字,才重要,查個路條,看個公事,看個報,不認字,不隻是別扭,有時還會誤事呢!
覺到了這兩點,他們用不著人督促,學習便很努力了。末了,我向讀者報告一個“場麵”作為結尾吧。
晚上,房子裏並沒有點燈,隻有火盆裏的火,閃著光亮。
鮮薑台的婦女班長,和她的丈夫、兒子們坐在炕上,圍著火盆。她丈夫是自衛隊,大兒子是青抗先,小孩子還小,正躺在媽媽懷裏吃奶。
這個女班長開腔了:“你們第一班,今天上的什麼課?”
“講報說是日本又換了……”自衛隊的父親記不起來了。
妻子想笑話他,然而兒子接下去:“換一個內閣!”
“當爹的還不如兒子,不害羞!”當妻的終於笑了。
當大夫的有些不服氣,緊接著:
“你說日本又想換什麼花樣?”
這個問題,不但叫當妻的一怔,就是和爹在一班的孩子也怔了。他雖然和爹是一班,應該站在一條戰線上,可是他不同意他爹拿這個難題來故意難別人,他說:“什麼時候講過這個呢?這個不是說明天才講嗎?”
“三槐,你奶奶那麼老了,還來幹什麼呢?”
這叫那老太太聽見了,便大聲喊起來,第一句是:“你們小王八羔子!”第二句是:“人老心不老!”
還是“先生”調停了事。
第二班的“先生”,原先是女同誌來擔任,可是有一回,一個女同誌病了,叫一個男“先生”去代課,一進門,女人們便叫起來:
“嗬!不行!我們不叫他上!”
有的便立起來掉過臉去,有的便要走出去,差一點沒散了台,還是兒童團的班長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