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 / 3)

潘多娜的目光平靜得如一泓清水。

蕭南卻為這平靜而內心裏開始翻騰了起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本應該是在太陽下麵蹦蹦跳跳的年齡,但是,這孩子卻是如此平靜,為自己的夢想如此不合情理地付出著,他不是純粹為尋歡作樂而來的,所以,他為潘多娜無法綻開的花季,心裏感到到沉重。他是一個生意人,一路走來也曆經過無數風霜與坎坷,他曾有過無助的時候,在無助的時候有過絕望,但既使在絕望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過自己的信念和追求,所以他披荊斬刺,一路磕磕碰碰走來,才有如今事業的成就。潘多娜當然不能和他相比,可她為自己理想的執著程度和他又何其像啊!

蕭南輕輕抿著潘多娜重新給他續的茶水,一邊在心裏發著感概。

潘多娜沉著地眨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心不在焉的蕭南,她對他的感覺是親切的,她在他麵前不需要借用她之前用過的麵具,她不用強顏歡笑,不用說那些肉麻兮兮的奉迎話,當然,她也不用防備會有不懷好意的手會借機在她身上亂走,令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她不用緊張著要用什麼辦法來保護自己還要不得罪客人,在蕭南麵前,她是放鬆的,因為他的紳士,因為他對她的愛護,還因為他對她父親一樣的親切。

潘多娜忽然就笑了,蕭南奇怪地看著她,笑著問她:

“小丫頭,你笑什麼?”

潘多娜指著他手裏的茶杯說:“你看你端了幾個茶杯。”

蕭南一看,不好意思了,他居然兩隻手都端著茶杯,他把潘多娜的茶杯也端在手裏了,他趕緊放下其中一個。潘多娜瞪大眼睛說:

“那一個才是我的。”

蕭南又趕緊放下另外一個,他也搞不清楚哪個才是自己喝過的茶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端起了兩個茶杯。

潘多娜好玩地看著他說:“你不是想要給我倒茶吧。”

蕭南心裏笑了一下,他確實是想要給潘多娜倒茶來著,但怎會好端端地就端著茶杯不放了呢。

潘多娜收住笑說:“蕭老板,你在想什麼?”

潘多娜一直叫他蕭老板,這是舞廳的叫法,似乎隻要進了這個地方,不管你進來之前是幹什麼的,進來之後你就是身纏萬貫的人了,這種叫法倒是很滿足了一些男人的心理。但蕭南不喜歡這樣的叫法,尤其是潘多娜這樣叫他,他跟潘多娜說別叫他老板了,就叫他蕭南吧。潘多娜卻隻是笑笑,一開口依舊是“蕭老板”,好像不這樣叫他,他以後就再也不會再來似的。蕭南隻好作罷,他想潘多娜這是不願跟他走得太近,也是,來這種地方的男人能有幾個不是來尋歡作樂的,保持距離,就有了保護自己的距離,唉,這個女孩子,年齡雖然還小,其實還是很有想法的!

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的潘多娜,正在做著上台前的準備工作,她的額頭上紮了一根藍色的帶子,這使她美麗的臉龐上又多了一份英武之氣。她依然沒有化妝,她的素麵與旁邊其他化濃妝的女孩的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齊葉蘋看著潘多娜不化妝也如此美麗可愛的臉,忍不住歎道:“唉 ,老天真是不公平,我們用各種顏色把自己往美麗上扮,可潘多娜什麼妝也不上,卻比我們還奪目!潘多娜,你的美麗會羨慕死我的。”

齊葉蘋可算是在這個舞廳裏對潘多娜比較關照的人,別的人會在豔羨潘多娜的時候把自己的嫉妒也表現出來,但齊葉蘋不,齊葉蘋是真心喜歡和關照著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齊葉蘋原來是一家公司的職員,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原以為男友的愛情會是自己生命中最不會失去的東西,結果,在她為男友打第二次胎的時候,她還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那個被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就把她所有的錢財卷席一空,從此再也不見蹤影了。篤信愛情的齊葉蘋受不了這種打擊,她癡癡呆呆、不吃不喝地在自己被男友搜括過的屋子裏躺了三天,然後拖著虛弱的身體到公司拿了她最後一個信封,用她的話來說,是拿這點錢度過了她最為黑暗也最為淒涼的一個月。一個月後,她哪裏都沒去,就直奔了舞廳,憑著她姣好的容貌和還有點兒基礎的舞蹈步子在舞廳裏呆了下來。

潘多娜剛來舞廳時,心氣高得很,除過跳舞,就是呆坐在化妝室裏,有人請她去唱歌,她拒絕得很生硬,常給人下不了台。齊葉蘋倒是覺得這個女孩子很可愛,都混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傲氣十足。這時候,齊葉蘋會走過去幫潘多娜說話,她在舞廳裏呆的時間長,當然知道怎樣說話會讓客人心裏舒服,再加上她天生一張巧嘴,所以她幫潘多娜化解了好多困擾。潘多娜很感激齊葉蘋,把齊葉蘋當成她的朋友,於是齊葉蘋就明白了潘多娜隻是朋友介紹到舞廳裏來鍛煉鍛煉的,並不是像她和其他的女伴以此為生的。但她還是覺得潘多娜浪費了資源,既然到了這種黑白不分的地方,為什麼不趁著自己的優勢,在有限的時間裏多賺一點錢呢,而且潘多娜也是需要錢的!她摸著潘多娜臉上細嫩的皮膚,很惋惜地說:“阿潘,你年輕貌美,天然優勢好,不好好利用,太可惜噢!”

潘多娜躲開齊葉蘋手的時候很迅速,所以在她躲開以後齊葉蘋的手還在空中架著。齊葉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潘多娜,眼神中竟有瞬間的迷惘。潘多娜不好意思了,她走過去很主動地抱住齊葉蘋,她聲音很輕地說道:“蘋姐,其實我也很想在很短的時間裏賺很多的錢,但我討厭那些人,我看到他們的手跟老鼠似的,喜歡亂摸。還有他們喝過酒的臉,肮髒得讓人想要吐。”

齊葉蘋“撲哧”一聲笑開了,她掙開潘多娜的雙手,點點潘多娜的鼻子,說:“你這小家夥,倒是形容得好,他們不但手像老鼠,連身子也像老鼠一樣喜歡亂搗……”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說話對象,一下子住了口。

潘多娜聽明白了齊葉蘋的話,臉“通”地一下紅了,她低頭不敢看齊葉蘋,也不再言語。

齊葉蘋自嘲地搖了搖頭,她拉起潘多娜的手,很真誠地說:“阿潘,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但在這種地方,誘惑太多,能守得住自己的人很少,你還是趁早抽身吧。別到最後像我們這些姐妹一樣陷進來,想抽身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