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野水參差落漲痕(2 / 3)

端木瑾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預先摸摸情況再說。

端木瑾接到高興邀請她去廠裏看看的電話,覺得機會難得,不如順水推舟先去看看。

打完了電話,端木瑾忽然想到,高興跟她接觸的目的是什麼?讓人一眼就可以看明白,是衝著自己公司幾千萬產品訂單而來,商場上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使出渾身解數不擇手段,比比皆是。高興會這樣嗎?他的目的到是什麼?如果僅僅是為了公司的業務,和自己接觸,也在情理之中;如果確實像自己一樣對對方有感覺,采取親密手段,也是人之常情;如果為了達到公司的業務,故意利用自己的情感,這就讓人不能不有所警惕。

一件普普通通的商務實例,因為倆個人都在婚娶婚嫁階段變得複雜起來,是霧裏看花,還是水中撈月;是兩個目的的結合體,還是一個目標的衍生物。端木瑾不能不認真考慮。

既然已經跟高興定好了,還是去看看——端木瑾已經想好了。另一方麵,要去高興公司的所在地小廟鄉,又讓她想起了那本書,想起了父親的事。她想好了,去小廟鄉的時候,不妨帶著那本書,也許在跟母親談之前,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中午吃飯的時候,高興打來電話,說是要開車來接她。端木瑾馬上回絕了,告訴說貝琪市她非常熟,自己開車迷不了路,讓他在公司等著就可以了。

端木瑾開著自己的白色“淩誌”,進入朝陽街,一直向東,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就看見路邊的指示牌,明確告訴她,小廟鄉由此向北。

下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路邊的大葉女貞樹沐浴著柔和的陽光,閃著流光溢彩;樹下一人多高的灌木叢沿著馬路牙子向前延伸,公路像個綠色隧道般讓端木瑾心恬靜、意悠然。頭頂上浮動著一片白雲,空靈而搖曳,盡管在不斷變化著形狀,可在湛藍的天宇中,還是那麼鮮明。

端木瑾很快就來到國泰市和小廟鄉的交叉路口。這裏正趕上一個緩坡,從車裏向東南望去,房屋、道路、樹木、河流,或蜿蜒、或筆直,或斜插,因為天氣晴朗,光線極佳,像個微縮的沙盤一樣呈現在端木瑾的眼前,她知道沿著路標再行駛半個多小時,就可以到達小廟鄉的主要街道。她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母親惠佩瑾,此時此刻,按照母親的生活習慣應該在午睡,她要是知道自己背著她來到讓她想都不敢想的小廟鄉,會有什麼反應?也許母親會歇斯底裏,也許會黯然神傷留下痛苦的眼淚,或者幹脆因為惱怒連話都不說。她正在睡覺,也許噩夢會讓她驚醒,一身冷汗後不知所措。端木瑾一陣恍惚後,輕輕點了一下刹車,不經意間靠邊停車。她突然而來的動作,顯然給後麵跟著的一輛麵包車帶來了麻煩,司機還算麻利,一拐把繞了過去,不過那犀利的眼神和翕動的口型,分明是狠狠地罵了她一句。

端木瑾原想下車,最後還是選擇在駕駛室裏呆一會兒,也許是想讓自己平靜一下,也許就是一種潛意識,覺得就該在這裏停一下——或許就是想得到母親的寬恕和諒解和自己良心上的平衡。

陽光慵懶地透過後窗曬進來,讓端木瑾感到一陣灼熱,好像一隻懶貓在不合時宜地在那裏鼾睡。她忽然覺得自己沒有跟母親打招呼就貿然來到小廟鄉,是不是有些莽撞和欠妥,如果讓母親知道了,肯定會給她和自己帶來沒有必要的麻煩,於是她產生了回去的想法。當然,找個托詞打道回府,對她來說非常簡單,可以說自己有些不舒服,可以說臨時有點事……隨便說出個理由,都會讓別人感到冠冕堂皇。

放在身邊的手機響了。端木瑾拿起看了看,是高興的電話,不要說他大概等得有點著急了。

“到什麼地方了?不會迷路吧。”高興的語氣仿佛不是接待一個商務客戶,好像是兩個戀人在約會的路上。

端木瑾說:“快了,快了。不過……”端木瑾真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卻不知為什麼猶豫起來。

“你等著,我去接你。”高興顯得有些緊迫,好像就坐在車裏,馬上就要點火,給油。

“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

“你記住,到了去鄉政府的路口以後,向右拐,不要進鎮裏;右邊有一條馬路是去高元鄉的路。我們在小廟鄉的北頭,千萬別走錯了。”

端木瑾鬆了口氣,光知道高興是小廟鄉人,公司在小廟鄉,可具體位置卻離著鄉政府很遠。她立刻有了釋然的感覺,離著鄉政府那麼遠,悄悄地去看一看,不會碰見認識自己的人,母親也就無從知道。遽然間有了這個想法,端木瑾馬上說:“放心吧,一會兒我就到。”

放下手機,端木瑾抬頭向前看去,卻發現小廟鄉的方向跟剛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剛才小廟鄉上空陽光燦爛,晴空萬裏,樓房樹木清晰可見。轉眼間同樣一個地方,天空氤氳詭譎,氣勢洶洶地朝這邊壓過來,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勁頭;下麵的建築物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星星點點,朦朧遮麵,像是麵對一個幽深、幻影幢幢黑洞。端木瑾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身後仍舊是秋光盈盈,隻是剛才看到的白雲,扯棉牽絮般地散落開來,像河水中的漣漪,隻是沒有了剛才繾綣纏綿的氣勢了。

端木瑾覺得非常奇怪,怎麼會是這樣?正思量間,前麵忽然響起雨點落地的聲響,那聲響也來得奇怪,沒有一絲前兆,來到耳邊已是鼟鼟搖山震嶽,讓人從骨髓裏感到惶惶然。端木瑾看見豆大的雨點砸在車上,一股霧氣倏然而去;公路猶如溪水競流,轉眼間已是汪洋一片。再往前看,一道雨幕從上到下,由左及右密不透風般的矗立在自己的眼前,真讓人不知所措。她嚐試著往後倒倒車,就覺得那雨幕追著她,好像在逼迫她往後退;端木瑾又往前開了一段路,那雨幕像是塊黑布一樣把她和車緊緊包裹著一起,連車裏掛著紅色的中國結都變得模糊起來。端木瑾當時腦子裏就是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