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霆身體一顫,竟是站都站不住了的樣子,紀挽歌扶了他一把。
紀霆看看女兒,在看看已經完全沒有氣息的年畫絨,這才張嘴說道:“她沒有提起我嗎?”太久沒有說過話的嗓子嘶啞的很,像是拉過缺了弦的二胡,吱吱呀呀的。
紀挽歌搖搖頭,年畫絨並沒有什麼話要對紀霆說,至少沒有交代過。
紀霆站不穩,後退幾步坐在床榻一邊的官帽椅上,喃喃自語,“她竟是連最後的話都不留給我。”
留什麼呢?紀挽歌在心裏問,該說的,這一輩子,年畫絨已經用自己的行動去做了,一生為夫為女,年畫絨已經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沒什麼好說的,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還是快點讓母親離開吧,要不然皇帝該動手了。”紀挽歌下了一劑狠藥。
真的沒想到,年畫絨都到了這般時候,紀霆卻還是不讓她如願,要想按時出城,隻能用夜宸帝來嚇唬紀霆。
然而這一次,紀霆卻沒有因為夜宸帝起任何心理波瀾。為了夜宸帝,他已經蹉跎了太多的時光,那麼多年沒有跟她長相廝守,現在想起來,可真是年華虛度。
若是當年他就能放下一切,帶著年畫絨隱居山林,活著去往六國之中其他五國的任何一個國家,那麼是不是今日的年畫絨就不會死。
是他明白的太晚,晚到讓他看到了年畫絨身死的這一天。
紀霆站起身來走到年畫絨旁邊,握住她冰冷的手,深情的說:“你且先去一步,等我送嫁了女兒,就隨著你去,你可一定要等我。”
紀挽歌心頭猛跳,簡直下一刻就要說出來母親沒有真的死的事實,生怕紀霆真的作出什麼傻事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送年畫絨離開。
私心裏,紀挽歌對年畫絨能離開這件事完全是歡喜的,紀挽歌知道自己遲早都要離開大夜,到時候母親留在這裏,紀挽歌無論如何都是不放心的。
不是說紀霆護不住年畫絨,而紀挽歌在萬裏之外,萬一有個什麼不好呢,萬一呢。
現在年畫絨能離開這裏,還能治好身上的毒。對紀挽歌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她這麼想著,就聽紀霆說,“你不是最想看著女兒出嫁的嗎?你不在了,我總得為你完成心願的吧。”
紀挽歌默不作聲,直等到紀霆依依惜別完了才說:“人手我已經安排好了,連夜送母親走,我不放心這京城。”
紀霆有些詫異的看紀挽歌,紀挽歌知道自己是說的急了,可是年畫絨服下的能讓人喪失氣息的藥水,隻能維持三天,她不敢冒險讓年畫絨留在京城之中。
紀挽歌急急的說:“是母親說的,這京城她連一刻都不願意多呆。”
果然,紀挽歌還是了解紀霆的,此話一出,紀霆的臉色更白了幾分,他能了解年畫絨為什麼臨死都要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京城對於年畫絨來說,的確是沒有任何美好的記憶可言,從她嫁入京城開始,她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痛苦當中。
而他,是將她拉入痛苦的根源。
紀挽歌一句話裏所帶出的情感,讓紀霆心疼難當,他強壓著自己的情緒說:“你能有什麼人手,我會布置好人送她去南地,連夜走也不是不行。隻不過,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紀挽歌鬆了口氣,隻要能讓年畫絨離開京城,那什麼事都好說。
雖然這樣不合規矩,但是年畫絨的這一生,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紀挽歌沒想到紀霆說的準備一些東西會是,水晶棺。
“這......”紀挽歌真的有些吃驚,這樣子的水晶棺可不是隨時隨地就能弄來的,便是皇帝下葬。怕也是沒有這般好的東西。
紀霆的眼中再沒有任何波瀾,他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棺材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為的就是百年之後能跟年畫絨合葬在一起,這水晶棺有讓人屍體不腐的功效,年畫絨那麼愛美的一個人,想來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容貌腐朽的。
紀霆親自抱了年畫絨出來,小心翼翼的將年畫絨安置在水晶棺裏,那精心的模樣,簡直像是在安置稀世珍寶。
紀挽歌終究是沒忍住,問紀霆道:“父親,若是讓你放下一切陪著母親離開大夜,你也願意?”
要是紀霆真的能一口答應,紀挽歌想告訴父親又何妨,她也不想看到母親一生孤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