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第六病室》(2 / 2)

拉京也和格羅莫夫一樣,也明白這個社會的處境,可是他的性格和言論主張卻存在著差異。拉京懼怕生活,因此逃避問題,他感到自己的軟弱無力,所以他自欺欺人,不予反抗,向現實妥協求得安穩的生活。

而格羅莫夫有著拉京身上沒有的激情,他對這個社會的不滿發泄在言辭上,他提出抗議,他要出去,他要離開監獄,他渴望自由。

可是格羅莫夫深深地感到這種願望的不可能,他知道,第六病室隻是俄國這個大監獄的一個小小的囚室而已。即使離開了這個小囚室,他還是逃不出俄國這個大監獄,他永遠也無法得到那種在大街上行走的自由。

格羅莫夫的生活充滿壓抑和不安,時時透不過氣,他時時想要砸開這個監獄的門,逃離這個非人的地獄。

拉京在遇到了格羅莫夫後,格羅莫夫激烈的言辭和激情的抗議,讓他重新認識了自己,改變了他原來的一些看法,慢慢地從麻木的自己中清醒過來,並將格羅莫夫視若知己,心裏非常高興,經常往病室裏跑,同格羅莫夫交換看法。

正因為拉京這種反常的現象,心裏剛剛產生出一點反抗的意識,很快他就被判為瘋子、病人,關進了這個病室。

兩個正常的人,就這樣被折磨玩弄。專製的程度可見一斑,尤其是精神上的專製。不止是格羅莫夫這樣很明顯地反對和不滿、激烈抗議社會黑暗的人遭受無情的迫害,就連本來溫和忍耐的人,才剛剛接近格羅莫夫,交往多一點,而剛剛有點清醒的意識的時候,也遭受了上級政府的毒手,並且最終被迫害致死。思想控製上的嚴峻和專製,讓那些所有還有著知覺的俄國人民都不寒而栗、心驚膽戰。

這個第六病室並不需要大,這樣的囚室雖然小,但是它產生的社會效應卻是巨大的,有著一種精神性的震懾力,大家都知道它代表著什麼。下層的人民、貧苦的勞動人民、稍有正氣的知識分子,看到它都要畏懼三分,即使你心知肚明,這就是可惡的思想專製。

可是,正如安德烈的迷茫一樣,在黑暗的現實裏感到深深的軟弱無力。

拉京死了,第六病室裏的人還囚禁著那幾個病人,他們繼續他們苦命的生活。格羅莫夫還在高喊他的“我快透不過氣了”,憤怒地想要“砸開這個門”。而其他的幾個人,還要在尼基塔的眼皮下生活,維護他們的秩序,還要在這樣的思想監視下不聲不響地活下去。

這一場鬧劇看來不會那麼容易結束。

1892年冬,《第六病室》在《俄羅斯思想》雜誌上發表後,立刻震動了全俄羅斯。

不過《第六病室》也引起俄國不同而有趣的詮釋,有些評論家認為,這篇小說主要是揭發俄國許多公立醫院的內幕。更有許多批評家認為,這篇小說是契訶夫對托爾斯泰主義的攻擊,因為拉京的哲學觀點與托爾斯泰主義有某種吻合與影射。

但契訶夫與以前一樣,恪守自己的習慣,拒絕說明這部中篇小說的內在含義是什麼。在他看來,作家的職責是奉獻作品,而不是對它發表評論。

然而,大多數的俄國知識分子都看出了《第六病室》的象征意義,它其實就是整個俄國現狀的縮影。

當時,年輕的列寧正住在薩馬拉,他一向很喜歡契訶夫的小說。

這年冬天,他讀了《第六病室》之後,立刻聯想到專製的俄羅斯和它的黑暗的監獄製度。

列寧告訴姐姐:

昨天晚上我讀完這篇小說,感到可怕極了。我在房間裏待不住,就站起來走了出去,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被關在第六病室一樣。

第二年秋天,青年列寧在《第六病室》的強烈感召之下,毅然離開薩馬拉,投身到聖彼得堡反對沙皇專製統治的革命活動中。

著名畫家列賓在讀了《第六病室》之後,激動地給契訶夫寫了一封信:

為了您的《第六病室》我是多麼感謝您啊!這篇文章裏湧出一股強大的感染力。簡直難以置信:這樣一篇小說,怎麼到最後竟會出現這樣一種無法形容、深邃、博大、具有人類意義的思想!您真是一個大力士!我震驚、入迷,我慶幸自己還沒有落到拉京那種境地,但願能夠避免這個苦悲!

托爾斯泰也對《第六病室》表示了他肯定的看法。

《第六病室》是契訶夫的成熟作品,表現了他在思想上的巨大飛躍,標誌著契訶夫的創作達到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