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在這一眨眼的工夫走上大雪彌漫的古城牆的。
城牆上有一個人。
城牆是那麼寬闊，那麼遼遠，舉目四望，白茫茫一片，房舍山巒隻是心中的記憶，與當下無關。城牆垛秩序井然地排列著，垛上是不斷加厚的積雪。那個人戴著一頂帽子，小小的布帽。兩手和我一樣，和我一樣地抄在衣服口袋裏。那人也在走動，把雪地走成規則的腳印。忽然，我想起了一句歌詞，很早以前唱過的一首歌的歌詞：留下腳印一串串。我記得那是歌唱校園的一首歌。在當時的校園風行一時，但現在的我隻記得這麼一句。我想這個人怎麼會和我一樣，一個人走上這麼荒涼這麼寂寞的城牆啊。肯定腦袋瓜有問題。嗨，也不見得，我不也一個人來了嗎？我的腦袋瓜就沒有問題。
天空比剛才暗了許多，遠一點的建築物已經看不大清楚了，雪花越來越大。我走得很慢，漫無目的。我注意到雪落在地上一點也不幹淨，雪上總有一點一滴的黑。這一發現使我吃了一驚。我經曆過許許多多的冬天，經曆過無數個落雪的日子，雪總是白的，潔白無暇的色彩。在以前的眾多日子，從來沒有對雪的顏色懷疑過，也沒聽誰對雪的潔淨懷疑過。我把頭顱高高地揚起，把整個臉龐伸進厚重的天宇。天宇確實很厚重，厚重得看不清更深邃的地方。圍巾從頭頂滑落到脖頸，伸手將圍巾往頭頂舉了舉。有雪花落在眼睛上，衣服上，身體上。我把手遮在眼睛上，透過指縫看見大朵大朵的雪花朝我砸來。我躲著，將身子扭曲。我知道再大的雪對此時的我也不會造成威脅。我不怕雪，可我怕雨，怕水，怕雷，怕閃電，怕泥石流，怕冰雹，怕山洪暴發。
我對許多東西都畏懼，尤其對人。我害怕人。害怕周圍人，害怕親人，害怕一條路上走動的人。我對人的聲音有天生的恐懼感。總是害怕某一天，人們會把我抓起來，會對我吐口水，對我斜眼相視。人們經常斜著眼睛看我，看夠了，研究夠了，還聚著堆兒低語。我不清楚他們都說些什麼，但我知道絕沒有好話。我明白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和別人有著天壤之別。我矮小且消瘦，在人群中行走很難找得到我，其實要找見我也非常容易。隻要普通人往邊上一閃開，剩下的另類自然就是我。我是一位被人稱為“搭拄子”的人。對於這個稱呼我已經不在乎了。不管別人怎麼稱呼，事實就是這樣。這個稱呼伴隨我走過了很多年頭。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開始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待明白是“拐杖”一類的東西後，還暗暗叫好呢。真是太貼切了。高個人的拐杖，支撐背簍的矮“搭拄”。誰有這麼豐富的想象力呢？我的同類。我朝夕相處的夥伴。雖然他們並不把我當作朋友，隻因生存在一起才往來。我還是離不開他們。雖然我無時不刻地想離開他們，逃離他們。事實上事情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願望而有絲毫的改變。我多麼想離開那個該死的狹小的天地呀。要是什麼時候離開了，我就輕鬆了，解放了，自由了。但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走到哪裏都沒有好果子吃。世上沒有不歧視人的目光。世上的目光自古以來都是有階級的，隻是有的人偽裝得光滑點，有的人偽裝得粗糙點。但總的來說還是有顏色的。我吃夠了有色眼鏡的苦頭。我不太相信普通人稱道的許多東西。現在的我就發現了雪還有黑的。黑色的雪花。
我就是在這一眨眼的工夫走上大雪彌漫的古城牆的。
城牆上有一個人。
城牆是那麼寬闊，那麼遼遠，舉目四望，白茫茫一片，房舍山巒隻是心中的記憶，與當下無關。城牆垛秩序井然地排列著，垛上是不斷加厚的積雪。那個人戴著一頂帽子，小小的布帽。兩手和我一樣，和我一樣地抄在衣服口袋裏。那人也在走動，把雪地走成規則的腳印。忽然，我想起了一句歌詞，很早以前唱過的一首歌的歌詞：留下腳印一串串。我記得那是歌唱校園的一首歌。在當時的校園風行一時，但現在的我隻記得這麼一句。我想這個人怎麼會和我一樣，一個人走上這麼荒涼這麼寂寞的城牆啊。肯定腦袋瓜有問題。嗨，也不見得，我不也一個人來了嗎？我的腦袋瓜就沒有問題。
天空比剛才暗了許多，遠一點的建築物已經看不大清楚了，雪花越來越大。我走得很慢，漫無目的。我注意到雪落在地上一點也不幹淨，雪上總有一點一滴的黑。這一發現使我吃了一驚。我經曆過許許多多的冬天，經曆過無數個落雪的日子，雪總是白的，潔白無暇的色彩。在以前的眾多日子，從來沒有對雪的顏色懷疑過，也沒聽誰對雪的潔淨懷疑過。我把頭顱高高地揚起，把整個臉龐伸進厚重的天宇。天宇確實很厚重，厚重得看不清更深邃的地方。圍巾從頭頂滑落到脖頸，伸手將圍巾往頭頂舉了舉。有雪花落在眼睛上，衣服上，身體上。我把手遮在眼睛上，透過指縫看見大朵大朵的雪花朝我砸來。我躲著，將身子扭曲。我知道再大的雪對此時的我也不會造成威脅。我不怕雪，可我怕雨，怕水，怕雷，怕閃電，怕泥石流，怕冰雹，怕山洪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