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屋內一股帶著灰塵的悶熱氣息,裏麵昏昏暗暗的隻見一點點的光影,兩室一廳的房子裏每一個房間都掛著厚重的窗簾。
佟夜輝進門的時候憾生剛好在拉客廳的窗簾,“唰”的一聲響過後帶起一陣塵土飛揚,不知是否是疲憊讓她的反應遲鈍了,兜頭蓋臉的灰塵中她竟然都不知道躲,傻呆呆的看著窗戶裏投過來的天光,最後被嗆的咳嗽了兩聲才慢慢的轉身避了開去。
屋內陳設簡單,十幾年前的裝飾,一套老舊的皮質組合沙發,一個個頭碩大的電視,顏色暗沉的電視櫃茶幾各一個,窗台下一張掉了漆皮的木質搖椅,進門對著牆下有一個香案,牆上掛著一張女人的黑白照片。
憾生在屋子中央緩慢的轉了轉身,四下裏看了看最後把目光投向牆上的照片不言不動的看了半天。
佟夜輝一直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他發現憾生的所有動作都是緩慢的,思維和動作連接間的有些遲鈍。
憾生盯著牆上的照片看了一會,然後慢慢的走到香案前,點亮了桌上的兩根蠟燭,又抽出三根香點燃,細香平舉倒胸前,憾生抬頭看著照片,照片大概是女人三四十歲光景的時候照的,短短的頭發,一張圓潤的臉盤,笑得溫柔而溫暖。
憾生有一些哽咽,照片中的女人是她媽媽,兩年前她最後見到她媽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地方,她沒見到她媽的最後一麵,最後見到的就是這麼個香案和這張照片,兩年前她站在這裏的時候沒有哭,也沒有要落淚的衝動。
憾生從小跟她媽不親,她媽四十多歲才得了她,但她這個老來得的女兒她媽似乎養的不太上心,隻要不凍著餓著,其他的都隨她去了。
憾生從小沒有爸爸,她媽也從來不跟她說她爸,小時候從鄰居的閑言碎語中,她知道她爸生活在南方一個大城市裏,是個有錢人,她爸和她媽是中國最早那批做生意的人,那年月做生意的大多都是暴富的人,聽說他爸媽沒下海之前感情挺好,兩人都是中學老師,恩愛是出了名的,就是一直沒有孩子,後來他們有錢了,孩子也有了,她爸卻在外麵有人了,然後她的家就散了,那些都是憾生兩三歲時候的事,她還是個吃奶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憾生她媽活了六十五歲,走的時候是得了心血管方麵的疾病,發病的忽然,沒受什麼罪,據她當時的管教說,她媽到醫院的時候也不是沒得治,但手術費要十四萬,她媽就沒治,在醫院停了三個多小時就那麼去了。
當時四鄰街坊都以為當年憾生偷光了她媽的養老錢她媽才沒錢治病,就那麼幹耗著去了,當時憾生也是那麼覺得的,但最後在交代後事的時候管教給了她一個信封,裏麵她媽給她留了一封信和一個存折。
她媽的信簡單的隻有兩句話,“我這後半生過的陰鬱,望你能恣意生活。”排頭是女兒兩字,存折裏麵卻有著整整的兩千萬。
憾生她媽死的時候很有錢,她是故意要死的,在憾生的記憶裏,她媽這人平時是個挺開朗生活積極的人,四鄰八方的都走動的勤,跟誰都笑眯眯的,有個社區活動什麼的她次次都不拉下,生活也特別有規律,早上的晨練晚上跳舞刮風下雨都不中斷,常年沒事還喜歡報個旅遊團,中國的五湖四海她走了一個遍,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她媽怎麼就要去死呐。
憾生開始不愛說話也就是從那年接過她媽給她的那個信封以後的事,她媽在信裏叫她女兒,在後來的兩年裏,她恍恍惚惚的想明白,她媽大抵是要告訴她,她當年偷她的錢的事她根本就沒有跟她計較,那兩句話讓她琢磨了兩年,後來也明白她媽是把她當姑娘的,也是惦記著她的。
憾生隔著兩年的時光再站在這裏的時候,想著她們母女間的種種隱晦的感情,忽然眼睛就濕了,她的眼淚留晚了很多年,但最後她也還是明白了。
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好,憾生心裏對她媽說:“媽,我回來了。”一陣委屈的心酸頂的眼淚又要出來,她媽要是還活著她們估計也是處不好的,但她死了,憾生反而到覺出了莫大的委屈。
憾生插好香,提著在樓下買的掛麵雞蛋去了廚房,佟夜輝這才走了進去,他站在剛才憾生站過的地方也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