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嗎?”二哥狠狠地舉著刀問。王紅看了老爹一眼,王老漢正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王紅大聲喊:“殺!?”棗紅馬不再嘶鳴,張著嘴巴喘息,嘩嘩地淌著眼淚。王老漢瞥了馬一眼,就挺不住了。天還寒著,王老漢的臉上就冒汗了,眼淚也不停地流。王紅喊了一聲爹,二哥回頭看了看老爹,操刀的手落了下來。“別管我,殺吧!”王老漢緩緩站起身看見兒子再次舉刀,他晃了一晃,感覺一口腥熱的血團兒在他喉嚨裏滾動,湧到嘴邊的時候,就強咽回去。“我的馬!我的馬!”老爹悶悶地吼了兩句,頭暈,眼黑,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別殺啦!”王紅說。
人們七手八腳把王老漢抬進屋裏。上午十點鍾左右,二嫂趕來,家具和雜碎都裝好了,王老漢才慢慢緩過勁兒來。王紅告訴老爹,她決定了,棗紅馬不殺了,帶到城裏再說。城裏貿易區緊靠郊外,養馬也不怕。王老漢馬上就精神起來了。
第二天上午,陽光出奇的耀眼,縣城的高樓柔和得發亮。王紅開著汽車,滿城尋找棗紅馬。城裏沒見蹤影,她忽地想起鄉下的田地。棗紅馬是與王家的責任田一同分到家的。棗紅馬戀地,它會不會跑到田裏去呢?王家的這塊黑土地,如今是紅蘋果公司的水果園區。但願棗紅馬在那裏,可以聽見它清脆的飲水聲。王紅把汽車停在路口,獨自走上田埂。往裏走,厚重的稻茬兒開始變色,慢慢變紅,越來越紅,終於像血一樣紅。走過稻田就是蘋果園了。她學著老爹的樣子喊:“喂!喂!”不知爹為什麼喊棗紅馬總是喂喂的。漸漸地,她聞到了一股澀澀的焦蝴味兒。走到果園地邊,還看見飄散的煙霧。被人踐踏過的果園一片狼藉,地上還有散碎的蘋果。她一陣難受,移開目光走著。盡管是秋天,當頂的陽光濃烈、散碎,像火點子燙著她的臉、手和脖子。深色套裙的顏色都有些發淺。她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心裏熱熱的,目光就近了,發覺幾個孩子正蹲在土坑裏燒土豆兒。幾枚枯黃的蘋果葉子飛旋著,落在王紅的頭頂和衣領裏。王紅問:“小朋友,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黑臉孩子朝土坑努努嘴。
“我們救死扶傷呢!”另一個孩子說著。
一個孩子給馬喂著燒土豆兒,馬嘴閉得死死的,閉著眼睛,微微喘息。王紅低頭看見棗紅馬,急急地跑過去,看見棗紅馬低頭聾腦地臥在地溝裏。“喂!”她木木地看著它,渾身一軟,俯下身去顫顫地撫摸著棗紅馬的脖子。根本分辨不出馬是棗紅色還是灰土色,腫起的青筋露出一截,還在不停地跳。馬在絕食,看得出來它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天哪!”王紅木頭一樣呆著,心一灰透底。她搶過孩子手裏的燒土豆兒,硬硬地往馬嘴裏塞著,馬吃力地搖頭,身體縮回去。她絕望地拍打著馬的腦袋,拍得啪啪響:“喂,你看看我,是我哩!”棗紅馬慢慢睜開眼睛,一點點兒滲出淚珠,麵目出現少有的慈祥。她走進蘋果園,看見樹枝上還掛著一隻紅蘋果。農民搶劫時丟下的。金色的蘋果,孤零零地懸著、蕩著,在陽光中顯得格外醒目,像一輪紅月劃過夜空。她伸手摘下這隻紅蘋果,慢慢遞到馬的嘴邊,馬依舊不張嘴,喉嚨裏亂動,鼻子裏依然吐著氣,弄得她的手指濕流流的。
“殺嗎?”二哥狠狠地舉著刀問。王紅看了老爹一眼,王老漢正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王紅大聲喊:“殺!?”棗紅馬不再嘶鳴,張著嘴巴喘息,嘩嘩地淌著眼淚。王老漢瞥了馬一眼,就挺不住了。天還寒著,王老漢的臉上就冒汗了,眼淚也不停地流。王紅喊了一聲爹,二哥回頭看了看老爹,操刀的手落了下來。“別管我,殺吧!”王老漢緩緩站起身看見兒子再次舉刀,他晃了一晃,感覺一口腥熱的血團兒在他喉嚨裏滾動,湧到嘴邊的時候,就強咽回去。“我的馬!我的馬!”老爹悶悶地吼了兩句,頭暈,眼黑,直挺挺地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