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薩說:“可這是布達拉宮紅宮落成的紀念碑,跟倉央嘉措有什麼關係?如果要論‘功高’,那也是五世達賴喇嘛,或者桑結自己。”
香波王子說:“不應該是他們兩個。五世達賴喇嘛圓寂八年後,才開始修建紅宮。這時候倉央嘉措早就被認定為轉世靈童,雖然還沒有坐床,但已是天定的神王。在西藏神王高於一切,誰是神王誰就是賜福紅宮的功高蓋世者。”
梅薩說:“那麼,這跟‘七度母之門’有什麼聯係?”
香波王子說:“事實上倉央嘉措入主布達拉宮不久,攝政王桑結就想把碑文補上,但遭到了倉央嘉措的拒絕。倉央嘉措說,要補你就補上我的前世,或者你自己。我這個達賴喇嘛,是做不久的。這是倉央嘉措對自己的預言,顯然他對罷黜的命運早有準備。桑結堅持要補上現世達賴,所以一直都在跟倉央嘉措商量。後來,也就是在倉央嘉措就要離開西藏的那些日子裏,一夜之間,有個喇嘛冒著生命危險在無字碑上刻上了倉央嘉措的形貌和一首情歌。喇嘛立刻被拉奘汗處死,刻上去的倉央嘉措和情歌也被磨平了。”他指著碑麵說,“你仔細看看,還有磨平的痕跡。”
碑麵上,一些磨痕依稀可見,甚至還能看到幾處沒有完全磨平的凹下去的筆畫。曆史的煙雲在麵對倉央嘉措時變得纏綿不去,就像他的情歌一樣。
梅薩問道:“刻上去的是哪一首情歌?”
香波王子說:“很遺憾我一直沒搞清楚。我現在想到的是,這個喇嘛很可能是受了倉央嘉措的指派,這首情歌也是倉央嘉措指定的,它一定寓意深刻,說不定就是‘七度母之門’最後的‘授記’。”
梅薩說:“有點道理,伏藏的技巧之一就是,最明顯的也是最隱蔽的,就看你根器如何、悟性怎樣。倉央嘉措想刻在光天化日之下,拜托給日月星辰和不滅的時間,這比拜托給任何一尊聖像都要高明得多。”
香波王子思考著說:“最明顯的也是最隱蔽的?喇嘛被殺害,刻上去的情歌被磨平,倉央嘉措會不會采取別的辦法?”
他們環繞無字碑轉了一圈,沒感悟到任何其他線索,便走向石階,踏上了攀登布達拉宮這座信仰之宮和精神高峰的最初曆程。
成群的紅衣喇嘛、虔誠的信徒、好奇的遊客都在往上走。從西往東斜麵延伸的石階如同一座鋪向天堂的夢梯,往上攀行的人都像是一些穿過曆史的古人,或者活動在未來的後人。香波王子覺得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沒有時間的流淌,沒有朝代的更迭,假如你想站在石階上不動,那就意味著時間不動不移,你屬於古代,也屬於未來,你是永恒的存在,“七度母之門”也是永恒的存在。
香波王子突然停在一塊足窩深深的石階上,問梅薩:“假如你是倉央嘉措,除了刻上石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最明顯也最隱蔽地留下自己的語言?”看她有些迷惘,又問道,“難道歌手不可以把秘密隱藏在自己的情歌裏?倉央嘉措是當時西藏家喻戶曉的情歌手,他離開拉薩時,拉薩全城都在唱他的情歌,難道不是由於他的引導?他唱起來,別人就跟著唱起來,然後傳十傳百、傳千傳萬。也就是說,很可能拉薩全城都在唱的這首情歌,就是他想刻在無字碑上的,這比起碑文來,更明顯也更隱蔽。”
梅薩不停地點頭:“是是是,是這樣,你再講清楚一點。”
“我指的是倉央嘉措啟程前往京城的日子。”香波王子說著,看了看身邊一個絡腮胡子牛仔帽的遊客。牛仔帽緊靠著他,似乎也在聽他說話。他招呼梅薩朝上走了兩級,躲開牛仔帽,才又說,“公元1706年是藏曆火狗年,5月17日,太陽剛剛出來……”
他立刻又閉嘴了。他看到碧秀正從上麵隔著三四級石階的地方看著他,陰惡的眼睛就像老鷹窺伺著食物。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護身符那個鸚哥頭金鑰匙。
碧秀撲過來,一把揪下他的假發,扔到地上說:“你就是變成鬼我也能認出來。”
香波王子拉起梅薩就跑。身前身後都是人,他一抬腿就撞到了人身上。碧秀再次撲過來,一隻手攥著他,一隻手攥著槍。
香波王子央告道:“現在離‘七度母之門’已經很近了,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就算你有權力判我死刑,也得給我留下悔過的機會。”
碧秀陰沉沉地說:“那就趕緊悔過吧。”他把眼光掃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知道我為什麼不一槍崩了你嗎?因為瑪吉阿米就要露麵了。”
香波王子一怔,想起《地下預言》裏的句子來:“瑪吉阿米,布達拉宮掘藏之神的金剛佑阻,受持倉央嘉措後代的名單,一展成空。”他瞪著碧秀,緊張地說:“你想幹什麼?還想殺了瑪吉阿米?”
“‘隱身人血咒殿堂’想得到那份記錄著所有倉央嘉措後代的名單,如果瑪吉阿米把名單和她的生命綁在一起,我是不會客氣的。”
梅薩推搡著碧秀:“喂,警察,能隨便殺人嗎?”
“別叫我警察,這時候不是,我叫門隅黑劍。”
剛才緊靠著香波王子的那個絡腮胡子牛仔帽的遊客又靠了過來,突然轉身,雙手抓住了碧秀拿槍的手一擰。碧秀“哎喲”一聲,手被反剪,槍脫手了。牛仔帽搶了槍就走。碧秀大吼一聲追了過去。牛仔帽突然停下,站在高一級的石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碧秀呆愣著,半晌才認出這個人是骷髏殺手。他怪叫著撲了過去。骷髏殺手抬腿一腳踢在他臉上,他慘叫著滾倒在地,又被興衝衝上來的人踩了幾腳。等他爬起來再追時,骷髏殺手已經不見了。
這時,布達拉宮城門樓安檢處突然出現騷亂,有人聲嘶力竭地喊叫:“他身上有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