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咱們姑娘如今定了太子,賈二太太今日穿了這樣越製的衣裳來尚書府作客。知道的,說原是賈二太太疏忽了;不知道的,倒要說咱們姑娘定了太子之後,府上親戚都張揚了,憑白為咱們姑娘招不是。依奴才的意思,賈二太太倒是出門小心些,莫讓人看到才好。”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這話,皆是一驚。賈母再側身看王夫人時,可不是穿錦著緞是什麼?賈母自己疏忽,竟憑白讓王夫人替府裏招禍。這凝雨姑姑是宮中的老人,當年賈代善還在的時候,元後設宮宴,自己就見著她曾經在元後身邊當差。憑凝雨的身份,隻怕極重先帝。今日賈王氏對先帝不敬,讓別人發現倒還罷了,當凝雨姑姑抓個正著,這事可怎麼了得。
賈母嚇得連忙道:“是老身沒有管教好兒媳婦,今日回去定然好生管教。先帝駕崩,我們府上也哀痛不已,隻今日出門走親,賈王氏才一時不查,疏忽了。還請姑姑網開一麵。”
凝雨姑姑聽了,先向賈敏和黛玉行了禮說:“太太,姑娘,方才奴才未經允許多嘴,還請太太、姑娘恕罪。”才又轉身對賈母說:“國公夫人這說的什麼話,我本是一宮人,如今先帝指了我伏侍姑娘,我便盡心伏侍就是。賈二太太雖然越製,我並沒有處置權利,網開一麵的話從何說來?我既是姑娘身邊的人,原該隻管著姑娘院子裏的事,今日原是我多嘴。等會子,奴才還要向姑娘、太太請罰呢。隻求賈二太太莫要連累我們姑娘。”
王夫人素日膽大妄為,也不過是仗勢欺人,如今真正見了宮中有品級的姑姑,哪裏敢托大,忙道:“嬤嬤教訓得是,民婦今日回府就改過來,日後再不敢犯了。”
凝雨姑姑說了不再多嘴,便不再說話。賈母和王夫人今日白來一趟,王夫人還被凝雨姑姑數落一通,自是一肚子怨氣的回到府上。她今日原是不想被賈敏比下去,特地選了上好衣裳穿來,不想惹了這樣一樁禍事。
次日,賈母便傳下話去,榮國府上下皆要嚴守國孝,誰都不許越製,否則必受重罰。吩咐完傳話的管事,賈母又屏退下人,逼問王夫人是否曾對林家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王夫人自是矢口否認,賈母卻冷笑道:“敏兒的脾性我明白,你若沒做過,她怎會質問你不在意人家骨肉的話?你若沒做過,臉色又怎會變?”賈母越問越聲色俱厲,嚇得王夫人臉色又一變。
賈母到底是年老成精的人,雖然無甚大格局,內宅爭鬥和看人神色卻是再準不過。見了王夫人做賊心虛的神色,賈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舉起拐棍在王夫人小腿上狠敲兩下,倒是打個王夫人小腿極疼,身子一晃,險些沒站住。
賈母怒道:“今日去一趟,我算明白林家和咱們到底是離了心了。都是你這個愚婦做的好事,白白得罪一門好親,否則政兒寶玉多少好處?你且下去好生想想吧。罷了,如今過了許多年,我也不再追問你到底做了甚麼事,隻你日後好自為之。”賈母雖然猜到了王夫人隻怕做過極不好的事,卻生出幾分不願麵對真相的心思,不曾深問。
王夫人今日越製,在這樣關頭為府裏招禍是一樁;王夫人對林家做過不好的事是一樁,兩處怒火並一處,賈母才狠用拐棍打了王夫人兩下。但看在寶玉麵上,賈母到底舍不得太削了王夫人顏麵,怕將來寶玉在府裏不好抬頭,因而隻打了不會被人看見的身子上,不曾傷了頭臉。
又過了月餘,京城忠順王同黨才算料理得差不多了。除當日問斬的忠順王和七皇子外,忠順王府男子盡皆問斬,女子犯下重罪的也是問斬,不曾參與謀反的幼子幼女逐出族譜,貶為罪奴,流放邊疆,永世不得回京。
十皇孫非泰和帝親孫,原該問斬。但知曉內情的泰和帝、忠順王、吳貴妃三人皆死,無人知曉十皇孫真正身世。因而按當初在校場上,泰和帝說的和老五一般下場的話,刑部酌情判了十皇孫貶為庶人,逐出族譜。
新帝登基,皆是要立威的,因而當初泰和帝才在處死甄貴妃後,對甄應嘉引而不發,便是將甄家留給新帝練手立威。如今定安帝登基,京中叛黨又處置完畢,自到了發落甄應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