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3 / 3)

又因先帝過世,太子定了黛玉之後,等了二年多才過大禮,倒給了薛虯足夠的時間將這些失傳的技藝複刻出來,經曆了多少次事敗,才又做出許多上等料子。做出這些失傳織法的料子之後,太子才開了這座絳雲號的鋪子,絳字自是出自“絳珠”之絳。其中織造出來的第一批極品衣料,太子自然是要留給黛玉先用過的。

因太子大婚一應物品用料禮部有定例,太子原沒想著在大婚時候就將絳雲號做出的衣料用上。便是十幾個繡娘日夜趕製的吉服也是太子畫了樣子、寶琴說了黛玉身量,趕製出來,預備著黛玉回門時穿的。一來顯得太子重視黛玉,二來也是給黛玉一個驚喜。誰知薛蟠運了江南各織造府備好的料子進京,偏和人爭丫鬟打起架來,太子嫌棄翻車之物不吉,便稟明定安帝要自備這次大婚東宮所用物料。

太子是名師之徒,南下查抄江南甄家等差事也辦得極好,定安帝寵他得很,如此小小要求自是依他。皇後也是極寵太子,因而便有了戴權和二部官員先來絳雲號看吉服料子,那頭太子又請了定安帝口諭來,免了薛虯越製之罪。

話分兩頭,卻說薛蟠在江南作威作福慣了,竟是王子騰問斬,賈家蕭條之後,薛家沒了依仗,也沒能改掉這些不良習氣。誰想這次南下運了太子成婚大典的上用物料進京,一路順遂,卻在臨進京時候看上個好生俊俏的丫頭和人爭執起來。

薛蟠哪裏知道他素日橫,還有比他更橫的。這霍煉也是個紈絝,以前仗著南安王府之勢便四處橫行,何況如今她一族的姑姑做了皇後?說來也是霍煉嫌京中無趣,出去遊玩了回來,回來路上又湊巧和薛蟠看上同一個正被發賣的美貌姑娘。

薛蟠雖見霍煉身著華服,卻不知霍煉身份,仗著商隊有保鏢護送,指使豪奴上前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但薛蟠這次南下,辦的是何等要緊的差事?薛姨媽也特地派了老練的夥計跟著,這次商隊的夥計保鏢都覺已經到了京城門外,須得將物料順順當當的送到戶部交了差比甚麼都要緊。且京城裏頭權貴遍地的,萬一對方是開罪不起的人可怎麼好?因而薛蟠的保鏢中有許多人非但不敢上前幫忙打人,還從中相勸。

也幸而這次隨薛蟠南下的一幹夥計、保鏢老練。雖然因薛蟠衝動,到底和人爭執起來,薛蟠捱了幾下打,又打翻了幾箱衣料、珠花等物,卻沒有一擁而上搞成聚眾鬥毆,也未曾傷了人命。否則這霍家豈是薛家招惹得起的?也因霍煉不曾吃虧,才沒和薛家計較。薛蟠送了汙了泥沙又摔壞的物料進戶部,自然是被免了戶部的差事,但霍家也沒上前問罪。

卻說薛蟠回家之後滿心不服,嚷嚷著要攆了自家的夥計和保鏢,又要糾集了馮紫英等人將場子找回來。薛姨媽見了薛蟠身上淤青,心疼得什麼似的,口中道:“你也好生省心些吧,這如今自是辦好了戶部的差事要緊,這緊要關口的,又惹什麼事?我和你妹妹將來都指著你,你可不能將差事辦砸了。”

這頭正勸呢,薛蟠慣用的一個小廝跑來在門口張望,隻薛姨媽和寶釵這樣的女眷在屋子裏頭,小廝不敢進去。薛蟠透過窗戶看見了,又出來罵道:“什麼事縮頭縮腦的?就是你們這起畏畏縮縮的奴才觸了大爺黴頭,這些時日總是不順。”

那小廝聽了,耷拉著眉毛愁眉苦臉的說:“爺,我勸你莫要罵了,外頭都傳,昨日和爺爭執那人是南安郡王的族弟,當今皇後娘娘的侄子呢。幸而昨日沒將那人當真打傷了,不然這禍可闖得大了。”

薛蟠聽了,以為小廝誑自己,那小廝小聲道來,薛姨媽和寶釵原本沒聽見說些什麼。薛蟠卻又大罵道:“呸,你也跟那些膽小怕事的奴才一樣沒用,盡來誑我。就昨日那小子,還什麼南安郡王的族弟,當今皇後的侄子,也不看他那熊樣是否擔當得起。南安郡王就一個弟弟霍炯,我雖不曾相交,也是見過的。昨日那人又是哪個旮旯冒出來的,什麼阿貓阿狗也配稱王爺家的人?”

薛蟠這樣一叫罵開了,屋裏的薛姨媽和薛寶釵卻聽見了,母女兩個又是一陣驚嚇,忙命人出門去打探南安郡王是否有個族弟進了京。

這一打探回來,可不正是麼?得了確切消息,早嚇得薛姨媽不知如何是好了。這薛蟠原是個欺軟怕硬的,聽聞招惹了南安郡王府的人,也是嚇得想外出躲去。因而稟明薛姨媽,說要外出正緊學做生意,帶了夥計行商去。偏因前兒薛家老成的夥計相勸薛蟠莫要惹事,被薛蟠解雇了泰半,留下些奸猾之人哪裏用得?薛姨媽又因不放心,薛蟠外出行商之事就這樣耽擱下來。

耽擱了沒幾日,那頭戴權看了絳雲號的衣裳料子用得,早稟明了定安帝和皇後,請了吉服回去,霍皇後親自過目。霍皇後見那吉服料子上乘,做工精良,繡工精致,竟無一處不妥貼。更兼那錦緞華美如紅雲,彩鳳栩栩如生,竟比織造府送來的更加好些,便定了絳雲號的吉服。定安帝又補賜了絳雲號薛虯的皇商頭銜,同時吩咐吏部撤了薛蟠的頭銜。

這薛蟠在家擔驚受怕,生怕霍煉再上門找麻煩,因而極想找了借口外出行商去,這日卻等來吏部官員一紙公文,撤了紫薇舍人之後薛蟠的皇商頭銜。

接待過吏部官員,薛蟠垂頭喪氣的回到薛姨媽房中。薛姨媽忙問吏部官員前來所為何事,薛蟠少不得將實情道來。薛寶釵聽了一呆,將手中正在看的賬本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