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塞北雪》序(1 / 1)

《江南煙雨塞北雪》序

小舍是誰,是老舍的後人?不。小舍是我的一位鄉友,豫南潢川縣的文友。據說,他十分崇拜老舍,故取了這麼個筆名。

20年前見到小舍時,他還在縣城北邊隆古鄉當農民。當時,我已在縣委宣傳部新聞科工作。這一天,他徑直來縣委大院找我,遞上他寫的小說。那口氣十分謙恭,意思是請我指教之類的話。後來,我果然不斷讀到他新創作的小說——那種沾有泥土味的小說。說實在的,他是有生活,但語言不夠生動,小說技巧也還不夠嫻熟,語法上也還時見不準確之處。也難怪,他那時正在鄉下當農民哩。

後來,他自費讀了信陽師範學院中文係,假期時我們還能常常見麵。後來,我考上了武漢大學。有一天,小舍卻突然出現在我的宿舍裏,他說也想來讀武大作家班。我們入學時不考外語,到小舍這時學校要加試外語了。這對於一個光想當中國作家的小舍來說這該有多難。我離開武大工作後,小舍終於也成了我的校友。畢業後,他沒有回家鄉,而是分配去了黃河水利委員會當記者,去了內蒙古和陝西交界的萬家寨水庫管宣傳,等我去年見到他時,他已在首都一個大機關工作了。我說,你真行呀,一個農民的兒子,就靠著自己的拚搏,一步步沿著家鄉的田埂走到長安街上了!

小舍身世是很苦的,饑荒年代,迫於無奈,父母在逃荒路上忍痛遺棄了他,一個鄉下善良的農民收養了他。他就像大漠中的胡楊樹,在堿水中,在風沙中紮下根,頑強地生長著。當過農民,當過生產隊長。當農民時,他喜歡上了文學,就把文學當成自己的第二生命。不斷地堅持著,寫了一篇又一篇。就文學創作言,在中國的文壇上,小舍並沒有像自己理想的一樣成為第二個老舍。但他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不斷地將石頭朝山上推。本集中的一些文字,就是他手下的那些沉甸甸的石頭。

小舍實際上很早就做了父親,但多年來妻子與孩子們並沒有和他在一起生活,在過去的年代,這是很常見的事,但現在卻並不多見。可是小舍卻不以為然,說這樣更有利於自己的事業。在北京他租住的房子裏,一間是他簡陋的臥室,一間就是他的書房。書房裏,地上堆了足足有幾尺高的毛邊紙,那是他練習書法做的“作業”。他每天除了上班,業餘時間,包括出差,他都帶上自己的紙和筆,鍥而不舍地練書法。為此,他還上了人民大學的書法藝術研究生班。有一次我去北京,他陪我在酒店住,天未亮,他就起床告辭,說是要趕回去寫字。他每天5點起床開始練,直到8點上班。

練書法如此,創作小舍也是如此,本集中的作品,就是他多年來創作的結晶。其中有小說、報告文學、也有散文。從作品看,裏邊既有他早期的小說《茅台》,散文《潢川》,也有近期的《江南煙雨塞北雪》。作品寫了他對家鄉,對自己工作的大西北、黃河流域的無限摯愛。小舍的作品語言,也由早期的質樸變得生動而具有靈性了。由於我與小舍因工作原因多年沒見了,時隔多年,當我又一次讀到他的《江南煙雨塞北雪》時,我頓生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萬家寨,很小,是個村落,深深地裹藏在塞北高原的山坳裏,極偏僻,所以就很少為人知了。”句子長短間錯,簡略且很傳神。“聽說在古代,這裏卻是了不起的,出過武將,出過良臣;出過英雄,也出過文人,當要出皇帝的時候,戰爭了。這裏便成了兵家必爭之地。”一係列的排比句,節奏如行雲流水。“我壯著膽子往下麵一看,兩腿不約而同地酥軟下來,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萬丈深淵了,我提著膽子拋出一塊石頭,半天才聽到從陰森森的地心處傳來空洞洞的落石聲。抬頭往上一看,全是高不見頂的石崖。看上去,它們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有心無心地懸在那裏,好像是在時刻地等待著有誰一聲令下,便天崩地裂地衝將下來。這時我才發現我們是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崖處‘掛’著呢,走鋼絲似的,隻要有點閃失,我們就會連車帶人滾落下去。”此處對環境的刻畫形象生動,使人如身臨其境。

小舍要出個集子,囑我寫序。因眼疾,久拖而不能落筆。但我當初見小舍的情景,現在小舍的精氣神兒卻一直在我的眼前閃來閃去。從20年前相識,到如今,我們這些文學青年都已步過不惑之年了。想當初,意氣風發,把文學當成自己的終身事業,而我為稻粱謀,眼下文學與我已經很疏遠了,但小舍卻一如當年,對藝術,對文學卻還這樣如癡如醉,我從心底裏不由生出一種欽佩之情了。我想,今後無論小舍在文學藝術上是否真正能成為“老舍”,但他見賢思齊,孜孜不倦地追求,精神上至少也達到先輩那種境界了。隻要有這種勁頭,我相信小舍在書法藝術上,在文學事業上還將取得新的更大的成就。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