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探望碧野(1 / 3)

嚴冬的季節,鄉下人就貓冬了,鄉下人貓冬了,寒流就來了。工作組的人也沒有太多的事情,一是隔三差五地組織一下學習,二是幫著隊裏作生產計劃,若溪主要是燒奶茶。她燒奶茶還是跟66的伴侶花喜鵲學的,她拿了自己以前在文工團打飯用的白色搪瓷缸子專門給碧野倒奶茶,她喜歡看碧野劈柴的樣子。在碧野劈柴時,她會小聲地唱歌給他聽。

寒流過後便是新年,新年一過,碧野十七歲了。

公社來了通知:未雨綢繆,抗旱開渠,會戰大“龍口”,加壩擴渠,徹底解決幹旱問題。要求十個大隊,五十個小隊,一千人上渠,大戰一百天。

托合塔爾裏召開緊急會議,第一生產隊由二裘帶隊的突擊隊組成了,二十個人裏碧野年齡最小。

日子本來就無聊,碧野不在的日子就更加無聊。若溪也不認識什麼人,工作組的眼鏡陳不知去了哪裏,隻剩兩個男人,花喜鵲來找他們打撲克三缺一,建華就過去給他們補位,大家也知道若溪父親去世不久,她不想玩大家也就不勸。

若溪也去碧野媽媽那兒幾次,幫她提水劈柴,嘮嘮家常。昨天公社裏派車把碧野媽媽接到磚廠去了,說是那兒衛生所的醫生回公社醫院了,讓碧野的媽媽去當醫生。

現在隻留下若溪一個人在宿舍裏發呆。

龍口工程進度挺快,托合塔爾的突擊隊受到表揚。工作組長老張要去看望給隊裏爭得榮譽的光棍突擊隊,並接替二裘回家來,兩個多月了,得讓人家夫妻團聚團聚。

若溪就纏著老張,要同去,說是要看看大山大河大大龍口,其實,她最想看的是碧野。她軟纏硬磨,老張隻好同意:去可以,看一看,就得跟二裘一起回隊上。若溪答應了,就同老張一起坐著三裘趕的馬爬犁去大龍口。

大龍口在北山根兒上,是大灌渠的進水口;灌渠像一條長龍,這兒就是龍口了。這條渠十幾年沒有清淤,已是渠窄底淺,水流不暢;布爾津河從山口洶湧而出,年複一年地衝刷著,堤壩也已百孔千瘡,再說當年挖東大渠時,河水比現在大,當時的龍口,現在已經不太適應,碧野他們在這兒清淤加壩。

現在是白雪千裏,大河冰封。夕陽下幾麵紅旗在半空垂著;一絲兒風也沒有,剛剛蓋好的地窩子比地麵略高一點,遠看是東一堆西一堆的大土包;土包上伸出鐵煙囪來,炊煙嫋嫋;有人蹲在像大老鼠洞似的地窩門口,手裏端個小搪瓷盆喝著麵條,熱氣騰騰,皮帽沿兒上結著雪白的霜;大車、小車、爬犁到處都是,幾匹馬帶著三角絆在白樺林中蹦躂。

進了大地窩子,看見碧野,若溪有股想擁抱他的衝動。走上前去,就成了握手。

吃過午飯,大家都要上工地了,老張對碧野說:“若溪明天就回隊上去,這是專門來看你的,下午你就陪陪若溪到處看看,別讓她自己走丟了。”

大地窩子裏隻剩下若溪和碧野。

若溪指著一個很好看的小柳條箱對碧野說:“這箱書是你的,我替你保管了好多年,現在物歸原主了。”

碧野疑惑地望著若溪。

她說:“別問我是怎樣得到這些書的,我隻比你大一歲多,抄你們家的時候,我還很小。對了,還有很多書,都被燒了,我隻留下了上麵有你筆記的這些,我看這些書時常常看著你留在上麵字跡想,你是個怎樣的人呢?字寫的太漂亮了,那時聽說你是個小孩子。伯母去磚廠了,我就把書給你帶來了,想你在這兒可能很寂寞,有空兒看看書。”

“我媽去了磚場?”

“是的,因為磚場擴大了,缺醫生,老張請示上級,同意解除你父母的隔離,讓伯母去磚場當醫生去了。伯母的頭發全白了,穿上白大褂漂亮極了。”

幾十年風雨中離多聚少,滿頭飛雪時團聚了,不管是否還要分離,但此時碧野知道,這對母親來說是最幸福事,他禁不住流淚了。

看著碧野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若溪早已淚流滿麵:“你比我好多了,父母都在。”她哽咽著,靠在碧野的肩上。

他們就這樣緊緊依靠著,竟不知迷糊娘子帶了個人進來了。

那人是雲燕兒。

“哥——”碧野聽到雲燕兒的聲音在顫抖,天氣太冷了。

“你怎麼來了?”話剛出口,碧野就後悔自己辭不達意,若溪紅腫著眼。

雲燕兒表情很不自然,她對若溪說:“你也在這兒?”

若溪說:“我剛來,跟張組長一起來的,你是專門來看碧野的吧?”

雲燕兒說:“是來慰問演出,其他人都在工地指揮部,我是看到了那匹黑馬,就找來了——你不去看看隊友嗎?”

若溪說:“我出來時就知道不能再回去了,等支農任務完成後,還不知道安排到哪裏去呢,我就不去看他們了,你也別說見過我,好嗎?你們說會兒話吧,我要去工地看看,明天就回隊上去了。”

碧野求迷糊娘子送若溪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