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最後一條街道,他來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院前,停住腳步。
通化坊是臨近皇城的民居坊,裏麵住著的大都非富即貴,造型豪奢的闊門大宅隨處可見,但眼前這座宅院卻以其古樸深邃的禪意令周圍的豪門大戶都顯得輕浮淺薄。
男人深吸一口氣,抬手叩了叩門,梨木門很快就開了,管家躲在門後,冷淡的目光在男人及其身後快速打量了一番,禮貌地道:“今天不是你該來的日子。”
“事情緊急,煩請通傳一聲。”
“請稍候。”管家轉身走回院內,留下一道虛掩的梨木門。
如針的雨水越下越大,定在門前的男人心急如焚,但他並沒有越過那道虛掩的門,而是一聲不吭等在了門口,不敢有半分逾距僭越的舉動。
管家終於回來了,他看了眼一臉急色的男人,微微欠身道:“久等了,請隨我來吧。”
“謝謝。”男人趕緊回禮,跟著管家走進了庭院。
穿過雅致的回廊,來到後院,隻見一座素淨的亭閣矗立在池水中央,一位年輕人端坐在亭中飲茶聽雨。
“老爺在那裏等你。”管家抬手示意男人走上前去。
男人連忙低頭道謝,隨後走過去。
管家冷漠看著他的背影,如果仔細打量,會發現男人的一隻腳有些不協調,走路微跛。
理了理被雨浸濕的衣襟,男人抬腳走上通往亭閣的廊橋,坐在亭裏的年輕人似乎沒有發現對方前來,一直專注看著亭外雨中的竹林。
男人在距離年輕人五步遠的地方停下步子,略顯拘謹。
年輕人向後微微偏過頭,男人的喉結動了動,說道:“先生,是我。”
沒有回應。
“我聽說,六扇門已經查到了宋宸義,但是抓不了他,他是皇族。”男人斷斷續續說道,有幾個字說得很是別扭。
年輕人舉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還是沒有說話。
男人心裏一沉,腦海中浮現讓他痛苦的畫麵,他的雙膝一彎,對著年輕人的背影跪了下去,誠懇道:“請再幫幫我吧,不殺宋宸義,我寢食難安!”
年輕人說話了,可是他的話語讓男人的心又凝固了幾層。
“你的官話說得很不流利啊。”
“今後我一定好好學……”男人雙手撐地,垂下腦袋,“請幫幫我,怎樣殺死宋宸義。”
“我還以為你們兩人能設計出怎樣天衣無縫的謀劃,隻可惜,棋差一著。”年輕人冷聲道。
“對不起,我們……”
“六扇門這次並非抓不了宋宸義,他們是擔心抓不了你們,所以遲遲不肯動手。”年輕人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直視男人低垂的腦袋。
男人抬起頭,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痛苦之色,“那我們,主動向六扇門投案,他們就會緝拿宋宸義了?”
“沒用的東西!”年輕人突然咆哮道,“但凡你們二人有一個練武的好坯子,能被宋宸義養的幾條鷹犬逼得出此下策嗎?”
“對不起……求求你再幫一次吧……”
“閉嘴!”年輕人喝道。
男人緊咬著座牙,雙手緊握成拳,額頭貼在地麵上。
年輕人站起來,把一隻錦囊扔在男人麵前,猶如扔下一塊施舍的骨頭。
他走出亭閣,俯視著伏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軀,恢複了平靜的口吻,道:“如果你想利用六扇門緝拿宋宸義,就必須聽我的安排,但凡你有一絲畏死之心,以後再也不必來見我了。”
他停了停,看著男人那條早年征戰留下的瘸腿,口氣稍緩,“實在狠不下心的話,就放棄複仇,找片山林,隱居過完下半輩子吧。”
說完,他轉過腳步,離開了。
男人伏跪在地上,猶如靜止的雕像,膝蓋已經跪到發麻,但他似乎沒有察覺。
雨停了,來勢洶洶的烏雲將月亮放出來,照在男人蒼白的臉上,在那裏,眼睛正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地上那隻錦囊。
他向前伸出一隻沾滿淚水的手,將錦囊拆開,從裏麵抽出一張紙,細細讀起來。
片刻後,男人猛地抬起頭來,眼裏驟然射出兩道寒光,緊接著,他的嘴唇就像野獸一樣翻卷起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我不怕死!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