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一瞅,剛剛還書生妙語連珠、佳人笑頰和媚的一對璧人陡然間被十幾人衝散。

一幫不知從哪兒躥出來的青皮流氓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書生拳打腳踢,口中還念念有詞,“今天撅死你個狗日咧,讀幾本破爛書就敢勾搭阮大小姐,今天替許公子給你個教訓,再敢跟阮小姐眉來眼去,下回打斷你手腳丟到豬籠沉河!”

整個過程那位身世不俗的阮小姐被兩人攔在外麵,姑娘哭得梨花帶雨,求他們不要打。

窮書生被打得滿臉血,還不忘拿書不痛不癢敲打那些青皮流氓,嘴裏含糊不清安慰姑娘道:“你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你,可小生抱不到你……阮小姐,我不疼,小生其實一點不疼,因為小生知道有你在呢,你相信小生……一定會讀出功名,來日讓整座清河鎮都看到小生八抬大轎娶你!”

李宓手指有節奏敲著窗柩,再一看身邊楚楚動人的花魁,神情泫然欲泣,要被感動落淚了,他摸了摸鼻子,說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隻羨鴛鴦不羨仙,多好的人間佳話哪。”

楚倌輕輕拉扯他衣袖,似乎全然忘了剛才還在生孩子氣,軟綿綿道:“公子,你去幫幫那個書生好不好。”

李宓刮刮她鼻梢,笑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文人相輕女子相妒的道理嗎,讓本公子去救個不相幹的男子,這筆買賣好像也沒什麼賺頭。”

楚倌當即神情有些鬱鬱,又見李宓往街上看了眼,扭回頭道:“跟我下樓去看看。”

楚倌立馬喜笑顏開,在屋內穿好一件白衣裳,稍加打扮後李宓仍覺得這禍水臉太過招搖,讓她蒙上麵巾,這才肯領出門。

雖然看不到臉,但一路下樓花魁小娘們的窈窕身段仍惹來不少豔羨眼光,李宓麵不改色領出門,老鴇也沒敢指手畫腳些什麼,隻要這尊財神不是跟人私奔跑嘍,做啥都是給自家招牌漲臉麵的。

街上那夥青皮流氓早已溜之大吉,李宓與楚倌看到書生被阮小姐扶起來。

阮小姐一臉心疼加自責,說回去一定要讓那使下作手段的許公子好看。

書生模樣病懨懨的,仍打腫臉充胖子說自己無礙,是自己時運不濟沒博取上功名,怨不得別人瞧不起,隻求能在阮小姐被指婚給那許公子之前能考取富貴,八抬大轎娶她過門,一生一世耳鬢廝磨。

聽著這話,阮小姐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說什麼此生非君不嫁的狠話,聽得身邊楚倌一陣唏噓,若不是有李宓在一邊,估計就要衝去與那對兒苦命鴛鴦一塊抱頭痛哭了。

李宓冷眼旁觀半天,倒黴書生終於舍得跟阮小姐分開,阮小姐死活要陪他去看郎中。

書生卻說不想教她見到自己可憐的模樣,男兒有淚不輕彈、有苦獨自扛,堅持目送阮小姐離開才踉踉蹌蹌作勢往醫館走。

楚倌一雙秋水眼眸通紅,瞧著那可憐書生走過,下意識抓了抓身旁公子胳膊,沒想到抓個空,轉身便看到李宓變戲法似的弄來兩根冰糖葫蘆,一根塞到她手上,另一根自己大快朵頤起來。

楚倌指著那個可憐兮兮的書生道:“公子要不要扶他一把,好擔心他會摔跟頭哦。”

李宓兩腮鼓得圓滾滾,含糊道:“放心,拐過這條街,自然有人扶他。”

隔了有段距離,李宓拉著楚倌鬼鬼祟祟跟在書生後麵,果然,拐過街時發現書生竟跟一夥人賊眉鼠眼嘀咕些什麼。

楚倌仔細一看,竟然是剛才打書生的那夥青皮,怎麼這會兒又有說有笑起來了?

李宓目送那個書生把一袋錢塞到青皮手裏離去,又吊兒郎當攔住那夥青皮去路,青皮頭子看人下碟,見一男一女氣度非凡,也不敢胡亂開口罵人。

就看到李宓從懷裏摸出二十兩銀子丟來,青皮頭子立即兩眼放光,喜笑顏開接住,問大爺有何貴幹。

李宓說道:“剛才那秀才給了多少錢雇你們打他?”

青皮猶豫了下,硬著頭皮道:“兩百文。”

臉蒙麵巾半遮麵的楚倌一臉驚詫,看見李宓笑起來,“那個混蛋秀才拿苦肉計騙我姐,實在可惡,這二十兩銀子夠打他一百次了吧?現在就去打,以後打到我姐見不到他為止!”

那青皮頭子心思玲瓏,立即明白了,眼前這位敢情就是阮大小姐的親弟弟,難怪瞧著氣度非凡,做弟弟的親眼瞧見姐姐被人騙,花錢給騙子買打也正常。

毫不猶豫,青皮頭子領著十幾個跟班陰森森一笑,朝慢悠悠溜達不遠的書生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