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對於某個人而言,你是整個世界(2 / 3)

“你見過貓要冬眠?”

“沒見過,但聽某人說過。”寫意像是逮住什麼人的尾巴,得意極了。

他們初識的那年寒假,圖書館有一窩剛出世的小貓。寫意老是捉小貓出來玩,那兩隻貓還沒足月,天天耷拉著腦袋睡覺,可是隻要一睡覺,寫意就喜歡弄醒它們。

久了以後,她的十萬個為什麼的毛病又開始犯了,便問他:“為什麼它們一直睡覺?”

他那時對她很沒有耐心,索性解釋說:“人家冬眠。”

從此,此話成了高中時代厲擇良的典故。

他莞爾,“你還記得?”

“當然了,你的那些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寫意繼續說,“還有那次,考四級之前你替我複習英文單詞,但是侯小東他們擠到我們那裏看足球,球賽半夜才來,他們就一直講鬼故事消磨時間。結果我聽了以後,好幾天不敢一個人在屋子裏睡覺,就在你的房間打了地鋪……”

因為藥效的作用,他還沒聽她講完,就睡著了。寫意從來沒有照顧過他,她第一次覺得厲擇良也有軟弱的時候。寫意微笑著看了看他的睡臉,替他掖上被子。

就是那一瞬間,他模模糊糊地說了句:“寫意,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連說了好幾遍,聲音卻一次比一次輕,到最後漸漸微不可聞。也不知道是他的夢話,還是真的對她說的。待她仔細再看,又確實睡著了。寫意站在那裏默默地看了他許久,一時想起白天在出租車上聽到的那句歌詞“我想親你倔強到極限的心”。她俯下身非常輕地吻了一下他,然後關了燈,轉身回到隔壁的客房。

厲擇良一覺睡到淩晨三四點,醒來發現空蕩蕩的床上隻有他一個人,猛地坐起來,然後掀開被子下床,卻一不小心摔到地上。他借著床沿爬起來,摸索到床邊擱的手杖,費力地出門,尋到客房。直到看見客房床上躺著的寫意,他的心才稍稍安穩下來。他害怕昨日的一切會是一個夢,這種虛幻的夢,他做過很多次,每次醒過來才發現不過是自己的一場空歡喜。他放下手杖,睡到她的床上,從後麵擁住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她迷迷糊糊間觸到一雙熟悉的手,清醒了些,轉過身來,“阿衍?”

“嗯。”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間,繼而吻了下她的臉頰。

“你的腿……”她怕他是過來做壞事的。

“我就是抱抱你。”他有些依戀地貼緊她。

“怎麼了?”

他低語緩緩道:“怕你不見了。”

聽見這短短的一句話,寫意似乎感覺到有種溢滿香味的溫暖在胃裏緩緩蔓延直至心窩。她忽然想起一句愛情名言:對於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某個人而言,你是整個世界。

寫意第二天早上一出門就發現外麵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下了一夜的雪。今年的初雪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有種意外的驚喜。上車的時候,發現司機還是昨天那個。季英鬆既沒回來,也沒向厲擇良彙報過什麼,彼此心照不宣。

“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了。”他說。

“為什麼?”

“見個朋友。”

“男的?女的?”她小氣地問。

“無可奉告。”厲擇良笑了。

“你這麼不合作,我就不同意你去。”

“可我和人約好了。”

“那你帶我一起。”

“好。”

本來她是隨口使使壞,沒想到他一下子答應得這麼爽快,讓寫意馬上懷疑是不是自己中了什麼計,狐疑地看著他:“你有圈套?”

“沒有。”他又笑。

她盯著他瞧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端倪,最後還是決定謹慎行事,於是說:“算了,相信你,我不去了。”

說完這個話題,寫意被同等紅綠燈的一輛房車吸引了注意力。厲擇良轉頭,將目光調向另一邊的窗外以後,臉上的笑意才淡淡隱去。他晚上要去見的人,永遠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和人的約會地點是江邊那家很有特色的中餐館,走廊上一路都是宮燈,然後繞過一扇雙麵繡的屏風進了雅間。他先點了菜,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施耐德夫婦就已經到了。

老太太很和藹地親了親他的臉,然後又將他仔細端詳了下,感歎道:“厲,你又變英俊了。”

菜端上來,他和夫婦倆話了些家常和近況。老太太聊到開心之處,還叫老先生取了小孫子的照片給厲擇良看。厲擇良待人皆有些居高臨下,但是對於施耐德夫婦,他卻一直感恩在心,就像對待自己家的老人一樣。一頓飯絮絮叨叨地吃完,臨走的時候,老太太突然想起前天的事情,問道:“厲,你認識一位叫沈寫意的小姐嗎?”

厲擇良錯愕稍許,說:“認……識。”

“我就知道,你們肯定認識,那麼我們做錯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

“沈小姐臨時做了兩回我們的翻譯,無意間提到你的車禍。”老太太說,“沈小姐聽了以後,很吃驚,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想我們有沒有做錯什麼?”

“什麼時候?”他問。

“就是前天下午。”

前天……

厲擇良送了兩位老人回酒店以後,在車上思索著這個時間。前天他在厲氏樓下看到過寫意,她神色似乎就有些不對。他遠遠就瞧見了,所以才想走過去,沒想到她卻突然穿過馬路跑到自己麵前。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了真相,於是跑來看他,找了個機會晚上又纏了他一次,還幹脆在書上打了暗語……

他有些淒涼地笑了笑,枉費自己異想天開地以為是她真的愛他,所以就那樣原諒了他,願意和他在一起。這下再看,不過就是知道他為了她變成殘廢以後的一種內疚和同情。他將手裏的煙盒越捏越緊,揉作一團,最後還使勁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右腿,任由痛意侵蝕自己。

這時,手機來了條寫意的短信。

“阿衍啊,我們吃過飯好久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呢?還在聊?快點回來,我去門口接你。”

厲擇良看了這條信息許久,然後關掉電源,對司機說:“到處逛逛,晚點回去。”隨即,打開車窗,露了點縫隙。夾著小雪花的凜冽寒風吹進來,一下子攪亂了車內的溫暖和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