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56章 了不起的父親
二零一一年二月一日，楊晴獨自一人，從東莞南城客運站乘長途大巴，去往茂名，我的老家。我們約定過年的時候，她去我家見我父母。由於楊晴工作比較忙，所以拖到年二十九才能前行。在此之前，我已經提前幾天返回老家了。
2月1日下午，我和哥哥跟幾位朋友在一家小餐館喝酒，不著邊際地胡吹亂侃，不知不覺已經喝的暈乎乎了。晚上七點鍾，楊晴打電話過來說，已經到客運站，讓我出去接她。我哥哥開著摩托車馱著我快速向市二運車站奔馳而去。
我們都喝高了，摩托車在柏油路上搖搖晃晃快速向前，仿佛一頭喝醉酒的老牛，艱難前進。路過一段泥沙路，我心突然一緊。想起了一段往事。那時候，我正在上小學六年級，家境殷實，那天，我記得是年初一，也是在這段泥沙路，我父親開著奔馳馱著我們一家人去市區玩，經過這段路，我們親眼目睹了一次血淋淋的交通事故。年初一，遇到這樣的場麵，在我們這裏是非常不吉利的。本來，我父親直接把車開過去，就沒什麼了。但此時，我父親把車停下來了，他下去查看現場情況：那輛逆向行駛的摩托車，已經破碎不堪，在地上躺著，剩一堆破鐵。地麵有一灘凝固的血，已經變黑。周圍是散落一地的水果。有蘋果，橙子，還有糖果。摩托車上的人已無蹤影，估計是被送去醫院了。右邊的小山坡下，一輛小麵包車撞在了一棵鬆樹上，把樹都撞倒了。車頭扭曲變形，車窗玻璃全部被震碎。車旁邊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手臂上鮮血直流。一個女人跪在地上抱著一個小女孩在痛哭，那小女孩頭上的血已經淌到臉上，色澤鮮紅豔麗，好似五月怒放的玫瑰。她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呻吟聲，氣息已然虛弱。我猜想，這對男女應該是夫妻，小女孩是他們的女兒。
見此慘狀，我父親上前詢問，那男人問我父親，可不可以送他們去醫院。我父親二話沒問，叫他們上車。我母親咕噥了一句：“這真不吉利。”我父親說：“救人要緊。”於是，他們上了車，雖然很擠，但勉強還能坐下。那女人抱著女兒就坐在我身邊，小女孩嘴裏喊著：“媽媽，疼。”“乖，媽媽很快帶你去看醫生。”
汽車在泊油路快速奔馳，十五分鍾不到，我們將他們送到了市人民醫院。經過救治，小女孩脫離了生命危險。懸在他們父母心上的石頭，安然落地。
不幸的是，這件事情之後，我父親做生意接連失敗。在我上初二的時候，家境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善有善報，似乎沒發生在我們身上。我父親是個要強的人，當時五十多歲了，還想東山再起，結果因沒有資金，看好的項目不能啟動，屢屢偃旗息鼓。他又不願意找朋友借錢，雖然那些朋友落苦落難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施予援手。我父親最終還是未能在生意上東山再起。自我上初中開始，家境已大不如前。日子過的最艱難的時候，試過一個星期沒菜沒肉吃，煮米飯用醬油拌著吃。現在回憶起來，那也許是我這一生吃過的最香的米飯。不得不說，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依然是我的父親。我父親沒背景沒靠山，白手起家，從苦力做起，一直勇往直前。做手帕生意掙得第一桶金之後，先後涉及皮鞋行業、衣服製造業、農工物資業……生意最好的時候，手下幾百個員工。但我父親有他的局限，首先文化不高，三年級畢業；其次，不善理財。但他的膽識和魄力，我望塵莫及。如果說，我有什麼受到他的影響的話，那就是我寫的字。我父親寫得一手好字，實在讓我羨慕妒忌恨。我小時候收到最多的東西，不是玩具，而是父親每次出差都會給我帶的書、字帖、筆墨紙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