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碎片應聲成粉,烏龜大踏步過來,皺著眉。
“做什麼?我倒是想問問,男子漢生了這張臉做什麼?”
“鳳皇,你聽我說,”烏龜抓住少年的臂膀,以少有的嚴肅道,“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們一族愛憎分明,性烈如火,但是,太強烈的愛恨都太耗費精力,像我們烏龜一樣,凡事看淡一些,不好嗎?”
鳳皇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哧哧笑起來:“若如你所說,我是鳳凰轉生,又如何與你烏龜相提並論?”眼一瞪,眉一豎,“可笑你口口聲聲自稱是我朋友,竟勸我……竟勸我低眉順目,甘心做他人玩物!倘是個不知情的說說倒也罷了,你卻是看著我慕容一族如何國破家亡淪落受辱的,如何也說出這番話來,教人心寒!走,你給我馬上走!”
“鳳——”
“走!!!”
烏龜見他原本蒼白如紙的臉上現出些紅暈來,嘴唇直抖,知他是氣得急了,咬咬牙,終於跺腳而去。
鳳皇背轉著修長而倔強的身子,始終沒有回頭。
長久以來,烏龜奉行的最高準則是諸事皆少管,一覺睡千年。但是,他發現,自從救了那個一定要報恩的鳳凰起,他好像離他的理想生活越來越遠。
例如,他破天荒地關注起鳳凰投胎的這個朝代的曆史,發現隻有一個字可形容,就是華麗麗的亂啊——好像是五個字,沒關係,簡潔一點講,亂就一個字嘛——民族多,國家也多,一群人充分發揮狗搶肉骨頭的精神,整天咬來咬去不咬個滿嘴毛仿佛就誓不罷休。再說到慕容家,這個好一點,他起碼跟著他認識了絕大部分,唉,你說好不容易熟悉了環境吧,慕容燕偏偏又被滅了,一家老少被迫遷到長安城裏,見一大堆不認識的人物——這會兒他剛剛用法術追溯過去,了解了鳳皇所遭的事兒……真是……
“睡覺呢,還是發呆?”有人敲了敲它的龜殼。
是閻君。這個閻君也奇奇怪怪的,從他被禁在忘川之日起,有事沒事就喜歡過來跟他瞎聊,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像他這樣時不時跑到人界跟鳳皇見麵,他亦睜隻眼閉隻眼。連帶孟婆也跟著歇菜,除了給過奈何橋的人猛灌孟婆湯之外,好像完全忘了還有盯梢他這碼事兒。
“我還是比較喜歡小母龜。”他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閻君一聽,哈哈而笑,想說什麼又住了口。
“唉,我到底要被關到什麼時候啊?”
“到輪你投胎的那一刻。”
“那我啥時候可以投胎?”
“快了,快了。”
烏龜泄氣:“每次都是這句。”
閻君奇道:“你不是一向無所謂的嗎?怎麼,動凡心了?”
“我隻是不明白鳳皇怎麼想的,也許轉世為人之後,我比較能了解他的想法。”
閻君又是一陣大笑:“阿武啊阿武,阿雀要是聽到這句,肯定從神座上跳下來找你。”
“阿雀?哪個?不認識。”
“以後見了自會認識。”閻君笑得諱莫如深,又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那可是美得跟鳳凰不分上下的神鳥哦!”
“是嗎?”烏龜隨口應道,“哎,你占得到人間的未來嗎?”
閻君揚起他驕傲的頭顱:“當然。”
“幫我看看?”
“不行,會泄了天機的。”
烏龜撇撇嘴:“裝相!照我以前那會兒,還不是一樣可以占到,隻是現在法力大失——”
“不不不,有些事情並不是法力高就可以辦到的,因為你是神——”
“……神仙嗎?那會兒我還隻是隻妖精呢。”
閻君歎了口氣,那眼神說不出是憐憫還是可惜,不發一言地消失了。
烏龜想了想,決定去做一件事。
古書曰:鳳凰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非竹葉不食。
臨幸隔日,天王陛下派了人來,在鵷鸞殿內種滿了青翠的梧桐跟竹子,命殿內之湖名為醴水,明明白白顯示了對殿中之人的寵愛。
宮女們嘻嘻而笑,一口一個“小郎君”,叫得格外糯軟香甜。
倚窗而立的少年搭了件素色的袍子,神色分外清冷,益發顯得眉如遠山,晶瑩出塵。
“小夫人來了!”門外喚了一聲,他回過頭來。
清河公主款款而入,霧鬢風鬟,嫋娜致致。她看一眼幾上擺的一長溜漆盤,隨口問道:“陛下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