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5章 有花名盤婆
因為銀風，池以薰偷偷紅了眼眶，不是感傷，不是喜悅，而是幹涸已久的大地啜飲第一滴甘露的慰藉。，她狠狠醒了醒鼻子，然後佯裝憤恨地說：“我憑什麼就隻能選他們兩個？哼，天下之大，沒準哪天我就看上夷驤的太子什麼的！”
“嘿，一個是國主，一個是將軍，你還不滿意？”銀風對池以薰的臭屁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唉，不過說實話，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
“哧……你還真敢說！”池以薰忍不住賞了銀風一個爆栗，這孩子是越長越隨自己了。
“喏，送給你。”
一朵草編的花綻放在銀風的指尖，在冬日的午夜，分外醒目。
“呀，好美！”池以薰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花朵，在手上細細摩挲，才發覺其實枯草在編製之後，其實並不脆弱，“這花好稀奇，是太陽花嗎？可又不像……”
“它叫盤婆花，這還是我娘教我的。”星眉劍目的一張臉上，突然就有了孩子般的光華，“它隻長在烏真海上的仙山裏，有鮫人日夜守護，見了它，如浴佛光，一生得神明庇佑。”
“盤婆花……”池以薰開心不已，從後頭攬住了銀風，在他的耳邊低語，“謝謝你，銀風。”
長空依然是長空，星河依然是星河。銀風抬眼望著湛藍色的天幕，想起《山海經》裏所說的銀風墟，雖然虛無縹緲，可是他仍希望在這世上的某一處，真的會有這樣的所在，
這幾日，韓婆使喚起葉璿璣來是越來越順手，雖然葉璿璣的一條腿還在恢複之中，隻能一蹦一跳地四處行走，可是絲毫不能影響韓婆“虐待”葉璿璣的決心。
“去，今兒個就把藏書的閣樓給我打掃出來，別怪我說沒有考慮你腿腳不便，我可是好心讓你隻收拾下層的書籍，夠不著的留著你腿好了再弄吧。”
“婆婆我這就去！”
才吃過早飯，葉璿璣就歡天喜地地接了活，池以薰有些看不過去，可鑒於眼下她與韓婆的關係，她決計是不敢當麵提出質疑的，隻得趁沒人的時候捅了捅葉璿璣的胳膊，悄聲問：“你最近是怎麼得罪她了？”
“得罪？沒有啦，我是巴不得韓婆能多給我點活幹，做得越多，拒絕我的時候就越不好意思啦！”葉璿璣皺著一張小臉，唉聲歎氣，“隻要韓婆還肯跟我說話，那就表示學舞之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池以薰偷偷打量著麵無表情的韓婆，怎麼看也都不像是一個會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隻怕葉璿璣這活都是白給幹的……唉，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辦法呢？
入夜時分，葉璿璣竟然蓬頭垢臉地鑽進了池以薰的房中，神神秘秘道：“池以薰，韓婆婆真是大好人！她肯定要傳授我舞樂之技了。”
“什麼？她答應了？”池以薰扔了茶盞，也顧不上捯飭葉璿璣的這幅模樣，開心地抓著她的手，一陣驚呼。
“雖然沒有正式同意，但是我猜她一定已經默認我這個徒弟啦！”葉璿璣壓低了嗓子，可仍抑製不住地興奮，顯擺著手中的一本爛書道，“你看，這是什麼？”
池以薰被書裏的灰塵嗆得連打了幾個噴嚏，好容易捏著鼻子看清了書頁上的幾行字，一臉狐疑地又看了看葉璿璣，不敢確信：“你說的就是這個？樂譜？”
葉璿璣見池以薰不識貨，很是不樂意，一把抽回了書本，用絹帕小心收好：“這可是失傳已久的琵琶曲，韓婆婆讓我去收拾閣樓的用意肯定就是它！”
“這可是樂譜耶，你能用它來學跳舞嗎？”
“沒有音律，又怎麼能跳？肯定是先有它，才有節奏舞步的嘛！”
池以薰擺陣下來，擺擺手道：“好好好，就算你說的有理，韓婆真打算教你了，她幹嘛不直接給你啊！”
“笨，這你都想不到！”葉璿璣鄙夷地給了池以薰一個眼色，“沒聽過程門立雪嘛，韓婆這是在考驗我的誠意！”
池以薰不由為葉璿璣的過分樂觀捏一把汗，這姑娘有些走火入魔了，雖然虎姑婆在脾氣方麵跟世外高人很像，可是這並不代表著她就你能傳授葉璿璣不世舞功啊！
兩個女孩嘰嘰喳喳吵做了一團，並沒有發覺此刻正站在屋外的韓婆那張萬年封冰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是自己多事了嗎，竟然參合起小姑娘的鬧劇。
可她總是忘不了那個女孩忍痛時的模樣，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濕透衣襟，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可即便是如此，她連哼都沒有哼一聲，隻咬牙讓大夫繼續。
哪怕是閱人無數的她也不禁動容，這女孩的身體中，究竟藏著多大的力量，能夠硬生生忍耐這斷骨之痛……或者是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嗎，竟見不得這些了，再看這葉璿璣之事，難免心軟……很像對嗎？同樣的倔強，同樣的胡攪蠻纏，真的像極了當年的含真啊。
隻是，這丫頭會比含真能吃苦呢——她的目光因為回憶而變得柔軟，手中的熱水已經沒有了熱度，她搖了搖頭，蹣跚著腳步轉身離開了池以薰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