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明白!”陸德鄭重地點頭承諾。流雲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恢複了原本悠閑閑適的表情,晃著步子出了門。
“公子,您看這個荷包如何,繡功精湛,材質上乘,最適合您這種翩翩公子使用了。”滿臉堆笑的小販一個勁地向一身男裝的流雲推薦道,“不然,您看這個,瞧瞧、瞧瞧,這上麵的鴛鴦繡得活靈活現的,這可是大興城第一家織女坊出品,是我這攤位上最好的一個了。”
流雲皺起眉頭,在一堆荷包裏挑了半天,終於挑了個黑色絨布,繡著蒼翠青鬆的荷包出來,道:“我就要這個了,不過,你還得在裏麵給我加上幾個字,價錢好說。”
“公子果然好眼光,這個荷包做工精致,手感……”眯起眼睛又聽了那小老板婆婆媽媽地講了一大堆,流雲忍無可忍地從懷裏掏出五十文錢,扔到桌上,道:“就加上‘一路順風,流雲贈’這七個字,我明兒早上來取,到時候再把錢全給你。”
解決了一件大事,流雲心情舒暢地在街上溜躂。雖然還隻是初三,街上卻已經有了不少行人。她一邊慢慢地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人們,賣燒餅的大叔笑得滿臉都是褶子,收腳麻利地收著錢;頭上簪了朵梅花的布衣少女偷偷地朝流雲瞅著,見她眼睛看過來,馬上紅了臉;穿著大紅夾襖的小孩子歡笑著衝過馬路,手裏揚著一串鮮紅欲滴的糖葫蘆……這是一副多麼平和寧靜的畫麵,這裏的每一個人都露著幸福而滿足的笑容,比起深宅大院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生活不知愜意多少倍。
她在街口買了串糖葫蘆,紅紅的糖汁下裹著新鮮山楂,光是看就已經嘴裏發酸,總還是拉不下臉在大街上吃東西,隻捏著竹簽不停地把玩。
走到巷口,迎麵走來一個六七歲小娃兒,身上全是泥汙,幾乎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顏色,那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幾處,一片一片地掛在身上。流雲看了他一眼,心裏一動,那孩子的臉上雖然髒得看不見皮膚,一雙眼睛卻甚是靈動,亮晶晶的一閃一閃,她不由得朝他一笑。孩子原本一臉嚴肅的冷漠表情,忽見得流雲朝他笑,一時愣住了,低下頭躲開的她注視,卻忍不住又抬頭看看。流雲見這孩子雖是裝作不屑,但終是小孩子,對人並沒有那麼大的戒心。朝他笑了笑,蹲下身子,把手裏的糖葫蘆遞給他。
那孩子猶豫了一下,怔怔地對著流雲看了半天,終於伸手接過,然後飛似的逃走。流雲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這才起身準備回王府。習慣性地拍拍衣服,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腰間的那方玉佩竟然不翼而飛。“剛才那孩子?”她又好氣又好笑,自己一向小心,居然被一個孩子鑽了空子,真是陰溝裏翻了船。終是不甘心,重重吐了口氣,朝著那孩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街上人越來越多,那孩子個子又小,流雲在街上找了半天,終無所獲,氣悶地尋了間小館子,找了個臨街的位子坐下,無聊地打量著過往的行人。店小兒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把她點的菜送了上來。這店雖小,手藝卻不錯,流雲正是跑累了,便好生歇了一會兒。
喝到第二壺杏花黃酒時,街上傳來一陣喧鬧。客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朝街上望去,有幾個愛看熱鬧的還跑了過去,把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流雲喝了點酒,興頭正起,難得好奇地問店裏的夥計出了什麼事。那夥計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聽說是京兆少尹劉大人家的少爺抓了個偷兒,硬是要剁了他的手,可惜了那孩子,也才六七歲的樣子。”夥計眼中微露憐憫之色,看來也是個心善之人。
流雲腦中無端地浮現了剛才小巷裏遇到的那個孩子的麵容,心裏有些堵得慌,舉起杯子喝了一口,躊躇了半天,終於還是起了身。
擠到人群裏一看,果然是剛才的那個孩子。一臉的慌亂,細瘦的胳膊被一個滿臉戾氣的年輕人抓住,身體瑟瑟發抖。地下還躺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色蒼白地抱住年輕人的腳,低聲求道:“求你了,舍弟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過他一次吧,小的願替他受罰,自斷一臂。”
“我……我沒有偷他的東西……”那孩子雖然被嚇得發抖,嘴還挺硬,倔強地狡辯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那個京兆少尹家的少爺。
“你這偷兒還嘴硬,分明是看見少爺我的玉佩值錢,想順手牽羊,被我逮了個正著,還想狡辯,看我不打死你。”劉少爺揮著手裏的羊脂白玉佩,大聲罵道,手上加重了力氣,那孩子額角馬上滲出汗來,卻咬緊了牙沒有哭。
流雲冷冷地瞥了那玉佩一眼,認出正是自己的那一方,當然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心裏對那劉少爺鄙夷了幾分。又見他對著個小孩子下手,心中更是十分不屑。上前走了兩步,換了副驚訝的表情,大聲道:“小溪,你怎麼還在這裏,我不是讓你拿了我的玉佩到珍古齋鑲銀邊兒嗎。小東西收了我的錢不辦事,看我回去怎麼罰你。”這話一出,周圍人馬上喧鬧了起來,很多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劉少爺,頗是鄙夷。
那孩子看清是流雲,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機靈地回道:“少爺,小的是奉了您的命去珍古齋,可是走到這兒正好遇到這位公子,他非說是小的偷了他的玉佩,還說要打死我。嗚嗚……”小家夥說到這裏委屈地哭出聲,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周圍圍觀的人一看他哭得心酸,頓時信了九分,有幾個耿直的老人已經忍不住上前要質問了。
“你們別信他的,他們是一夥的。我堂堂京兆少尹家的少爺,怎麼會貪圖你這一方玉佩,真是可笑。你們這群刁民,我要送你們去見官!”劉少爺馬上慌了神,惡狠狠地威脅道。周圍群眾攝於他的淫威,嚇得不敢再作聲。
流雲一聲冷笑,眯起眼睛射出陰沉的光:“見官是吧,那正好,在下正好想向令尊請教,當今皇上禦賜給瑞王爺的盤龍玉佩什麼時候成了府上少爺的玩物。對了,要不要在下請王爺過來認一認,這上麵刻了‘岐瑞’二字的盤龍是不是原物?”周圍一時轟然。劉少爺臉上馬上變白,冷汗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這倒不是流雲故意聳人聽聞。這玉佩正是當日李聞持從身上解下當作新年紅包所贈,流雲本不知其價,昨日被陸謙偶然看到,才從他口中得知此物竟是禦賜,心下驚喜異常,隻覺得撿了一個大便宜。
劉少爺身邊的下人也嚇軟了腿,要知道騙取禦物可是重罪。不說這京兆少尹官銜隻是四品,就是官拜一品,要是瑞王爺一定要追究的話,隻怕也不得善了。
“不過,劉公子乃是官宦之後,定不會貪圖此物。想必是看著我這家丁衣著汙穢,以為是他偷了主子的東西才將他攔住。既然誤會澄清,那在下就請劉公子把我這不懂禮數的下人放了吧。”流雲當然不會真的傻到要逮他去見李聞持,因而故做大方之舉,放他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