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1 / 2)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陸子澹見她隻是笑笑,並未責怪自己舉止不當的意思,心裏一陣暖流頓時遍及全身,連身子也輕了不少。伸手幫她掖了掖被子,自然而然地握了她的手,微笑著回道:“一路上坐著馬車,也沒受什麼累。而且這兩日身子好了些,出門走走也是好的。”頓了頓,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的眼,感激道,“多虧了你。”

流雲笑笑,朝他身後不遠處的大風瞧了眼,淡淡道:“我整日整日地在外頭,沒盡到責,哪能說是我的功勞。”陸子澹握緊她的手,臉上是寬厚溫和的笑,卻不說話。流雲心中一亮,苦笑道,“原來你早知我換了藥,也不怕我這庸醫誤人,連問也不問一句。”陸子澹自幼多病,久病成良醫,又與惠濟大師相知許多年,對他醫術知之甚深。惠濟行醫用藥四平八穩,後來的湯藥則每每出乎意料,流雲端來的第一日他就已猜到了。

聽流雲狀似嗔怪的話語,陸子澹差點脫口而出“縱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忽然想起屋裏還有李聞持和大風在場,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隻是一雙眼卻透出溫柔信任的光,看得流雲的臉又紅了。

見流雲身體仍弱,陸子澹也不再打擾,像平常流雲照顧他一般掖掖被子,深深看了幾眼才起身。一出門便吩咐大風搬回梅園,還著人將梅園裏流雲的房間整理了出來,李聞持在他身後靜立不語。待陸子澹與他客氣地告退,他才恍然醒轉一般,嗯嗯啊啊了兩聲,眼中顯出笑意,目送陸子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

劉鏡中看著麵前許久不動的高大身影暗自歎了一口氣,緩步走到他身後兩尺處,低聲問道:“自昨兒王爺遇刺,王妃還沒見著您的麵,這會兒還在三知堂等著,怕是擔心得不得了,王爺是不是過去看看。”

李聞持霍地轉身,目光如炙,直直地盯著他,眼中微帶怒意。劉鏡中亦靜靜對視,也不低頭,目光中全是希翼與懇切。李聞持腦中漸趨清明,目光也漸漸緩和,深深呼了口氣,轉身停了半晌,似乎下定了決心的語氣:“去三知堂!”

梅園夜色如水,傾瀉在一園高低參差的梅樹上,照出影影綽綽,初秋的微風有了淡淡的涼意,廊上紗燈亦輕飄飄地隨風打著轉,一縷暗香潛入鼻息,床上沉睡的人兒輕輕翻了個身,薄被掀開了個角兒,露出白皙的手臂。一隻纖長的手探到床邊,仔細幫她掖好被角,撫撫額頭,確定沒有發燒,這才蹲下身子,默默地望著麵前瘦了許多的俏臉。

睡夢中的流雲突然醒來,一睜眼正與麵前人對視,斜飛的眉,狹長的眼,不論什麼時候莊翼總是美得讓人嘖嘖稱奇,隻是,曾幾何時,少年的眼中褪卻了青澀,餘下的,隻有憂傷。

流雲本以為自己會心痛或者激動,就如同那日在街角瞥見他蒼白手指時狂跳的心,但是沒有,她隻是靜靜地望著他深鎖的眉眼,仿佛那些背叛和傷害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便消失無蹤。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恨他。莊翼的手掠過她淩亂的秀發,將它們捋到耳後,撫過她瘦了一圈的小臉,眼睛漸漸模糊。

“記不記得你曾說過,要去鄉下種梅花。從那個時候我就到處尋找一片世外桃源,等著那一天,我們拋下一切責任和羈絆,無憂無慮地生活,看日出日落,慢慢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和老婆婆。可是,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天知道我最不願傷的就是你。”流雲閉上眼睛,心中一片酸楚。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嚴,你恨我嗎?”不等她回答,莊翼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定是怪我的。是我傷了你的心,辜負了你的信任,但是嚴,你知道,這世上往往有太多不能自己把握的事情。就如同你,明明是個明豔女子,本該被人疼,被人愛,卻不得不背負上家族的重擔。從小就看著你,坐在高高的殿堂上,稚嫩的臉上裝出老成,應對周圍或嘲諷或嫉妒的眼神,那麼艱難地活著,你可知我多心疼。”

“為何我要生在這樣的家族,我的身邊,隻有被仇恨和痛苦扭曲了心靈的親人。若不是梅樹下你那一聲問候,我早已墜入魔道,化身修羅,吞噬這世上所有的不甘。不管我多麼不情願,我還是傷到了你,一次又一次,直到,連我也不能呼吸。”

流雲靜靜凝聽著莊翼的呢喃之音,心中疑惑漸漸上升,他眼中的溫情不再像從前那般純粹簡單,他的動作,溫柔中分明帶著情人間的曖昧,可是……忍不住低聲提醒他:“小翼,我們是姐弟啊!”

“我不是你弟弟!”出乎意料的高聲,這麼多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大聲地跟她說話。莊翼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俊臉湊到她麵前,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是、你、弟、弟,從前不是,以後也不是!”看到流雲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與慌亂,莊翼激動的語氣又緩了下來,柔聲道,“我從來就不是莊家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