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性子一向溫和,見麵前這些人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雖然有些別扭,但還不至於生氣,可綠綺卻不依了,衝到眾人麵前擋住流雲的坐騎,大聲罵道:“看,看什麼看,眼睛都直了,沒見過美女啊。再看小心就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眾人被她說得一陣尷尬,恍然醒悟到這樣盯著未出閣的姑娘看確實有些不禮貌,雖被她罵了也不好說什麼,低頭咳了幾聲,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倒是流雲被綠綺這幾句弄得有些懵住了,幾時見過如此跋扈的綠綺啊。
“小姑娘尖嘴利牙的這麼厲害,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哦。”一個戲謔的聲音從馬場門口響起,懶洋洋地,仿佛剛睡醒的惺鬆語調,“我倒要來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美人兒讓我們焦老大都看直了眼。”眾人齊齊回頭,隻見馬場入口處一白衣少年徐徐步入。這少年年歲尚輕,還未束冠,穿了身白底蘇緞,上頭隱繡著銀色雲紋,每走一步緞麵便反出柔光,端的華貴,折扇在手中上下晃蕩,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麵容頗是俊秀,膚色白皙似女子,一雙琥珀色的琉璃眼閃著狡黠的光,嘴角微微上翹,看起來親切可愛。嘴裏雖說著浪蕩話兒,卻怎麼也讓人討厭不起來,思來想去,許是那雙琉璃眼生得太正了。
那個被成為焦老大的皺了皺眉,馬上換上一副笑臉,眼眯眯地道:“易少爺您醒了,昨晚上可還睡得好?這天兒眼看著就冷了,您可要保重身體。”易姓少年大大咧咧地應了一聲,刷地打開手裏恁大的折扇,眾人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麵前不知何時多了個諾大的“易”字,全用金粉寫成,張牙舞爪地盤在折扇中央,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焦老大你也恁地不會辦事,那隨雲客棧小得跟我家廚房似的,客房又黑又濕,還號稱是古浪第一客棧,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還有還有,床上的被褥又重又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我不是跟你說過,隻用蜀地和吳地的綢緞嗎。更氣人的是,整整一個客棧,居然沒看到一個漂亮姑娘,一個個全是大餅臉,黑皮膚,看得我一點味口都沒有。那廚房的食物也是差勁……”易姓少年一邊朝焦老大喋喋不休地抱怨,一邊斜起眼睛朝流雲瞅過來,嘖嘖兩聲,然後搖頭晃腦地開始感歎,“沒想到小小古浪居然也有這樣的美女啊。不知小姐怎麼稱呼,今年貴庚,有無婚配……”
眼見著他越來越離譜地湊過來,綠綺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把推開他,欺身到流雲身前將她護住,同時大聲吼道:“你這登徒子,想占我們小姐的便宜,沒門兒。你膽敢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你的蹄子。”流雲卻不生氣,坐在駱駝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倆,臉上居然是笑嘻嘻的表情。
易姓少年假裝嚇得跳到一邊,躲到焦老大身後,朝流雲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漂亮小姐啊,你家丫頭實在太蠻橫了,我明明長得好好的兩隻腳,她非要說是蹄子,莫非這是古浪本地的稱呼麼?不過話又說回來,小丫頭的兩隻蹄子倒是又秀氣又可愛啊。”
綠綺氣得滿臉漲得通紅,捋起袖子就要開打,兩腳如閃電般掠過焦老大身側,朝正扮著鬼臉的易姓少年踢去。“不得了了,殺人了。”易姓少年一聲怪叫,狼狽地蹦開,腳上像是踩到什麼似的陡地一滑,身子就斜斜地往下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綠綺的腳險險擦著他的腰際飛過,留下一道灰痕。
“啊呀啊呀,小姑娘這麼凶悍,真是世間少有啊。還好本少爺躲得快,要不然這腰可就折在這兒了。”猛地伸手朝焦老大頭上一拍,恨恨道,“好你個焦老大,沒看見本少爺生命垂危麼,居然在一旁袖手旁觀。大哥是怎麼叮囑你的,我要是有了點閃失,看你怎麼跟我大哥交待。”
焦老大苦哈哈地陪笑,少爺長少爺短地把易姓公子扶到一旁,從袖子裏掏出一方絲帕墊在一旁的木椅上,這才扶他坐下,然後轉過身朝流雲她們抱歉地笑笑:“二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爺說話有些失當,得罪之處,還望二位莫怪。”
綠綺見他們人多勢眾,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很不服氣地冷哼一聲,雙眼仍不客氣地直瞪那易姓少年。反觀流雲,還是一臉笑容,若無其事地瞧著他們微微笑,一雙水靈靈的杏眼饒有興趣地瞅著易姓少年,嘴角勾起一個絕美的弧度。“小女名流雲,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流雲從駝背上翻下身,走近了兩步,柔聲問道。
易姓少年馬上眉開眼笑地起身,兩眼微微眯起,回道:“在下易衝,衛國幽州人士,今年十九,尚未娶妻,家中父母雙亡,所幸薄有家產……”一旁的焦老大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然易衝卻仿佛完全沒有察覺一般地說個不停,好在他麵容俊秀,口齒伶俐,雖然內容甚是可笑,但聽在耳中卻並不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