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流雲雖避在客棧,但也聽了不少傳聞。看他們舉動,似乎並非傳聞中隻知殺人放火的烏合之眾,反而像訓練有素的軍隊。將軍昨晚與狼盜交手,應該對其有所了解。不知將軍如今有幾成勝算?”本以為狼盜不過是群普通強盜,但觀其行兵作戰之法,竟似戰場高手,流雲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鼻子裏仿佛嗅到了一種叫做陰謀的東西。但見易衝一臉坦然,又思及如今衛國局勢,他們應該沒有精力來玩這種把戲才對。可是,到底是誰呢?放狼盜入中原該不會對任何人有好處,隻會把原本就混亂的政局弄成一團糟,莫非有人想從中混水摸魚?但這代價也太大了吧。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沒有任何道德倫理約束的歹人們將對中原百姓造成多大的災難。易衝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除了美貌,她仿佛還有更深的讓人讀不懂的內容。三言兩語中就透露出對衛國朝政了如指掌,搜索鄭國朝廷上下,卻找不到相應可以對照的人。
“將軍,將軍。”
見易衝半天不回答,流雲又連著叫了好幾聲,直到他一愣,然後苦笑著搖頭:“我也不敢保證,如果十日內沒有援軍到,古浪城很難再保住。”他還有一個想法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仿佛狼盜在故意拖延時間,否則,以他們的兵力,完全可以直接攻城而不是玩這些把戲。
流雲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手指撫上案幾上泛黃的書本,來來回回,直到封頁上泛起淡淡白光,沉吟許久,方低聲道:“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他們意不在此城。”眼睛微挑,正見易衝眼中神色一動,心中了然,笑道,“若是為了搶劫糧草過冬,古浪之北尚有蒼鬆,民多糧足,軍備卻不如古浪,他們實在不必舍近求遠。然而,古浪乃是河西東端門戶,軍事位置比蒼鬆重要許多,若此城失守,那麼中原腹地皆在腳下。但大鄭尚有禁軍十萬,衛國亦不弱,僅憑區區數千人,根本撼不動兩國之根本,我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易衝怔怔地盯著她看了許久,沉重地起身,在院內徘徊幾步,忽然轉過頭,嚴肅地問道:“你說援軍會來嗎?”
流雲苦笑:“我們都在等,包括狼盜。至於會不會有援軍,這個問題應該由貴國‘溫宰相’來回答。”至於鄭軍,臨行前並沒有通知陸子澹,他自然不會知道她們被困的消息,李聞持也不會為了小小古浪城而改變自己的策略。
易衝眼中顯出嘲諷之色,輕哼一聲:“如今乃國難之時,當以大局為重,邊境駐兵豈是可以隨意調離的。”朝流雲斜瞥一眼,嘴角微露落寞,唇邊是幾不可查的譏笑。
流雲輕笑,手指收攏,緊緊書卷,十指關節處泛出青白之色,手背青色脈搏清晰可見。“你我二人都知,所謂羌人犯境、國難當頭的真正含義。貴國不派威名赫赫的飛將軍出征,卻由‘溫宰相’帶兵,其用意該與鄭國瑞王一致,都是舍不得邊境數萬精兵吧。有了這些軍力為後盾,‘溫宰相’自然可在衛國為所欲為,而瑞王,也能在奪儲之戰中添加一堆厚厚的砝碼。即使鄭帝心存懷疑,擔心他功高蓋主,如今也不敢輕易動手。”流雲慢慢抬頭,深深地望向易衝,沉聲問道,“其實將軍擔心的是,若‘溫宰相’真派兵來助,到時候,您反倒是兩難了。”在梅園陪伴陸子澹的那段日子,書房裏的任何信息對她都是不設防的,流雲一邊為陸子澹治病,一邊閱讀從各地傳來的信息,兩人經常為了某些事情討論至深夜,而衛國風雲,正是當時讀得最多的。
咬,漸漸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