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翼朝他一瞪眼,搖頭道:“怎可如此莽撞行事?我們沒有任何證據便懷疑他們,於理不合。再說餘清綿成名數十年,武功高強,他那個大弟子行步穩健,呼吸綿長,也非弱者,即使我們翻臉也不一定能得手。如今嚴兒昏迷不醒,一條命都握在他手裏,他即使有點小小的不快,一罷手,我們還能找誰救人?再不要說什麼用強之類的話,一切小心為上,切勿打草驚蛇。”
拓拔宏聽莊翼這麼一分析,頓時醍醐灌頂,慌忙點頭應承。想了想,又道:“於邪他們已經進了沙漠,派人來問我們何時彙合?我看來人口氣,似乎於邪對這次沒有搶到古浪城十分不滿,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要防著他?”
莊翼冷冷一笑,譏誚道:“他們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成不了大事,且不去管他。讓他們先回土城吧。你派人去後方探一探,看看後麵有沒有鄭軍追來。若無追兵,我們就先歇在蒼鬆城,待嚴兒醒後再動身。”
拓拔宏領命出門,在走廊裏又碰上餘生了,一臉真誠地朝自己笑。想起方才莊翼的話,拓拔宏越看越覺得這笑容實在可疑。遂重重哼一聲,一改殷勤,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徑直走開。
餘生看著拓拔宏眼中毫不掩飾眼中的懷疑,簡直想笑出聲來。早在信上聽說了狼盜攻城戰略,如今見了莊翼,更覺此人心智謀略皆是一等一的高明,暗暗將他視作對手。莊翼心知拓拔宏性情,故意告訴他對餘陸二人的懷疑,其實是借拓拔宏來警告他二人。不過,餘生臉上泛起笑容,他若是怕,也不會如此囂張到一點不收斂了。
餘生推開陸子澹的房間,一聲招呼不打,大刺刺坐到桌邊,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一邊嘖舌細品,一邊似笑非笑地朝窗邊遠眺的陸子澹揚眉。陸子澹聽到身後乒乒乓乓的聲音,微微皺眉,緩緩轉身。
“你怎麼過來了?”他走到桌邊,手沾茶水在桌上寫下幾字,“有人監聽。”
餘生滿不在乎挑眉一笑,朗聲道:“我看師父開的方子,那姑娘真是病得不輕,也不知七天後能不能順利醒來。師弟,你說,那姑娘若真醒不來,豈不是砸了師父漠北神醫的招牌,要不然,我們先提前溜了,讓他們要尋也尋不到,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也有個借口推脫。”
陸子澹聞言難得地展顏一笑,唇角眉眼微揚,搖頭不語,仍在桌上繼續寫道:“你為何要幫我?”
餘生卻又作出一副調侃神色,大聲道:“聽店裏夥計說,病床上那位姑娘生得美貌,就跟天仙似的,不知跟那位公子是何關係?我看他似乎特別關心呐。要說,那莊公子也是個俊俏男子,兩人若是站在一起,定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陸子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卻不生氣,搖著頭將桌上水漬拭去。
餘生見陸子澹沒有反應,竟是不甘心,繼續道:“一會兒師父去診脈,我便跟著去,看看那姑娘是否真的有如眾人所說美麗無雙。師弟要不要一起去?我們在蒼鬆一住好幾年年,所見的都是些粗野鄙俗的村姑,難得有個模樣出眾的女子,千萬別錯過機會。”
餘生擠眉弄眼地朝陸子澹打趣,眼中淨是戲謔,誰料陸子澹卻隻搖頭不應,不由得有些懈氣。慢慢踱到門邊,忽地拉開大門,嚇得門外聽壁角的人猛然一驚,尷尬地笑笑,然後頭也不回地溜走。餘生長長吐了口氣,又有些不甘心地走到陸子澹身邊,湊到他耳跡,壓低聲音問道:“真不去看她?”陸子澹麵上顯出痛色,別過臉去不再理會。
餘生拿他沒辦法,歎息一聲,似乎又想起什麼,小聲問道:“一直沒有問你,你怎麼知道他們會經過這裏?”
陸子澹淡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餘生,小聲道:“事實上,蒼鬆被圍後,流雲便飛鴿傳書給我,說懷疑莊翼隱身於狼盜軍中。流雲與他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相知甚深,該不會弄錯,而她被擒更加證實了這個猜測。事後我三弟也傳書說明狼盜往北逃離,於是,我發動了漠北全部探哨,才終於摸清了他們的線路,等在此地守株待兔。隻是我大軍尚未追來,而狼盜主力又不知所蹤,故隻有煩請餘神醫給她服下‘七日散’好拖延時間。至於我不去看她……”陸子澹眼中滿是溫情暖意,“我怕見著她會控製不住自己情緒,更怕見著她受傷憔悴的模樣。雖然我們經過易容,但莊翼何等聰明機警,他本在大興城滯留數月,早在暗處對我觀察已久,隻怕現今早已懷疑我三人。隻要我一露破綻,他們必定匆匆逃離。此地已近沙漠,他若逃竄入本營,我們要找他就難了。”
餘生匆匆瀏覽書信,顰眉凝思,疑惑道:“莊翼?這名字好生耳熟,莫非是吳國靖國侯莊翼。”
陸子澹眼神微動,讚道:“餘兄遠居衛國,居然對吳國人事了如指掌,這天下真是無一事能瞞得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