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拿了勿正的狼牙項鏈,但由於一路上都有人護送引路,兩人始終找不到機會去尋人。入夜,二更。餘生換了身便裝,吹熄蠟燭出門,卻見院中影影卓卓,看清那人身形,不由得搖頭失笑。陸子澹也換了身青色簡裝,烏發束頂,雙手斜背於後,閑閑散散地立在庭院中央。
“早知道瞞不過你。”餘生笑著拍拍陸子澹的肩膀,“隻是你不懂武功,在城中穿行恐有不便。”
陸子澹無所謂地微笑道:“我自然有不費武功的法子。你且去飛簷走壁,我們三更時回房彙合。路上小心!”餘生雖不明白他到底所憑何物,但既然他如此有自信,也不再懷疑,朝陸子澹一揮手,飛快地越牆而去。待見他的身影從牆頭消失,陸子澹才微笑著轉身,大搖大擺地朝大門走去。
拓拔宏沿著小巷緩緩而行,這裏的夜晚安靜得可怕,路上幾無行人,偶有三兩護衛排成縱隊巡邏而過,瞧見拓拔宏,遠遠地行禮。熟悉地穿過三五回廊,繞過幾座形製幾乎完全一樣的院落,拓拔宏很快就上了土城大街。街上各屋大門緊閉,簷下幾盞破爛的氣死風等在半空搖搖晃晃,風卷起黃沙不時地發出奇異的轟鳴,似老婦泣訴,打破夜晚的寧靜。隱隱有打更之聲傳來,嘶啞的嗓音在幹燥的空氣中緩緩傳播,猶如一枚畸形鋼針插入人腦,令人莫名的痛苦煩躁。拓拔宏腳步不停,一步一步有節奏地踏在腳下的泥沙路上,印出淺淺的足跡。行至一高塔下,他抬頭望天,一輪明月照下,清輝灑落,滿地冷光。高聳的塔尖猶如黑色的手指直插天際,猶生突兀之感。拓拔宏從懷中摸出一跟細長鐵絲,插入塔門鐵鎖,不一會兒,清冷的空氣中傳出一聲脆響,拓拔宏很快消失在塔門後。
一聲尖利的警報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那如同鷹隼般刺耳的尖鳴自塔尖傳出,瞬時傳遍整座土城。不多時,便有三五成群的護衛蜂擁而出,將巨塔層層包圍。“火,不好了,起火了。”眼尖的護衛指著城西某處高聲尖叫起來。那裏正濃煙滾滾,火光漫天,黃楊木製的房屋在這幹燥清冷的空氣中燒得劈啪作響。風猶往北,火勢漸漸蔓延。拓拔宏恨恨地盯著遠處,急得直跺腳。
“你,你。”他指著匆忙趕來的護衛軍,“各帶三十人去西城救火。還有你,把這裏先包圍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他一邊下達命令,一邊爬上馬,猛地一提韁繩,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一身戎裝的拓拔宏又帶著十多個護衛匆匆趕來,看清周圍僅餘的七八人,不由得大怒道:“出了什麼事?人呢?為何隻有你們幾人!”
“有幾十個去了西城救火。”有個膽子稍微大些的護衛小心翼翼地應道。
拓拔宏虎目圓瞪,生氣地指著嚇得瑟瑟發抖的護衛破口大罵:“胡鬧,西城之事何時輪到你們插手,小心被他們反咬一口,說我們心懷不軌。你們在土城也不是一兩日了,怎麼如此不知輕重。就算西城燒成了灰,也不可冒冒然出手。”顯然是氣到極致,他一邊罵還一邊跺腳,恨不得要把腳下石板路跺出個坑來。
罵了足足有半株香的時間,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出,直到他罵累了稍停,終於有個護衛鼓起勇氣站出來,半低著頭,倔強地說道:“方才明明是拓拔統領您讓馬三和劉威各帶三十人前去救火的,我們……我們隻是奉命行事。”護衛好不容易辯解完,吞了口唾液,怯怯地抬頭看一眼拓拔宏,卻見他臉色白得嚇人。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編排我!”拓拔宏鋼劍揮出一道寒光,直直地刺向護衛的脖子,在他咽喉處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卻怎麼也沒有再往下。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人,就算再憤怒,也還保留最後一份理智。
“屬下不敢,但剛才大家都親眼見過正是統領您派他們去的屬下不敢撒謊。”這護衛雙腿打著顫,卻仍咬緊牙關死撐著,竟連停頓都不停一下,大聲地質問起拓拔宏起來。拓拔宏一愣,目光朝其餘幾位護衛一掃而過。他們馬上把頭低得更低,卻無一人出聲否定護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