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說完這些就不肯再說話，開始悶頭吃鴨子。南嶽的烤鴨比西高的好吃，但南嶽的羊肉沒有西高的香。他不願意看桌上那隻羊腿，倒是把一隻鴨子啃得隻剩下一少半。
北月香坐在他身邊，時不時地替他擦擦嘴，心裏想著小皇子說的那番話，漸漸地對她的皇兄也沒有原先那麼多怨恨了。
殿外，柳安青手裏揣著個暖手爐，麵上帶笑地站在燕千揚麵前，問他：“你還好嗎？”
燕千揚看了她一眼，沒回答，但是說了句：“你看起來倒是不錯。”
柳安青點點頭，“陛下待我很好，無論是他做皇子時還是做皇帝時，待我都不錯。”
“嗯。”燕千揚嗯了一聲，沒說什麼，隻是把手裏拎著的酒壇子抬起來，灌了一口酒。
柳安青就說：“你以前不會這樣子喝酒的，少喝點，傷身體。”
燕千揚就道：“你以前也不會說別人待你很好。所以，別再提以前了。”
柳安青微微垂頭，半晌又道：“其實你我心裏都明白，無論是你還是我，都回不到當初了。不隻是我不願意離開西高，不願意離開我的夫君和孩子，你也跟從前不一樣，也不願意再娶我，再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會承認，會再堅持自己還跟從前一樣。但是千揚啊，咱們變了就是變了，時過境遷，跟從前不一樣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反倒是如果還跟從前一模一樣，那才叫人唏噓。因為那代表你陷在了回憶裏，走不出來，很痛苦。
千揚，我其實挺高興能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我聽說你在望京城戰亂那晚，臨危不亂，救下了許多人。我很為你高興，因為這是身為一名皇子的責任感。
我都長大了，也成熟了，做的事情也跟從前不一樣了。
千揚，當我決定放過自己，好好生活的那一刻起。我就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樣，多往前看。
人生還有幾十年的路要走，一直回頭的話，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柳安青說話總是溫溫和和的，但這其實跟燕千揚印象中的柳安青不太一樣。
那時候柳家對這個女兒並不好，雖是嫡女，可惜生母過世妾抬妻位，那小妾上位之後怎麼可能對原配的孩子好。柳家把最好的資源和偏愛都給了小妾自己的親生女兒，對柳安青就疏於管教，甚至後來幹連管都不管了。
以至於柳安青經常偷跑出來玩，柳家的主子們不知道，柳家的下人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柳安青有幾次因為跑到縣城去看戲，回來得太晚了，是燕千揚幫著她翻牆入的府，柳家都沒有任何人發現過。
那時候的柳安青更像個假小子，茶館裏聽書，戲園子看戲，上山打鳥，下河摸魚，什麼都幹。他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戲園子裏，柳安青想聽戲又沒錢，就躲在桌子底下用桌布擋著自己，時不時掀起來個小縫往台上瞅。
後來被夥計發現了，差點兒就要被打出去，他覺得小姑娘有意思，便幫她給了錢。
那年柳安青幾歲來著？七八歲吧！還很小。
但也是自那時候起，兩個就玩到了一起，柳安青天天去找他，兩人約著到處聽書看戲，不管是京城裏還是京城外，隻要一天能走個來回的，燕千揚都帶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