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又介紹說:“小薑是縣裏最年輕的副局長,我們這位田局長,可是市裏麵最年輕的副局長呢!”
田曉堂趕忙謙虛地說:“還不是靠組織關懷,靠我們包局長提攜!”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陳春方,隻見陳春方的臉色暗了一下,但迅即又恢複了常態,並不失時機地拍起了華世達的馬屁:“這兒還有一個‘年輕之最’。咱們華縣長,是雲赭市最年輕的縣長!”
包雲河就歎了一口氣,說:“你們都是年輕人,就我是老同誌,已日薄西山囉。欺老不能欺少啊,將來我還要在你們手裏領退休工資呢!”
華世達說:“您哪裏老啊。人家美國科學家說了,如今隨著生活水平和醫療水平的提高,年齡階段也要重新劃分了。18歲至48歲都可稱為青年,48歲至65歲都可稱為中年,65歲以後才叫老年。所以啊,您現在還是個青年人,正當年富力強呢!”
幾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朝公路旁走去。在公路右側,是一條不寬的人工水渠,水渠的右邊是農戶的稻場和住房。這條沿公路開挖的水渠,一直伸展到縣城城郊,長達二十多公裏。而這排房屋,也一棟緊挨一棟地一直綿延了二十多公裏。一行人跨過水渠上的石橋,順著房前的稻場一直往前走,時不時還走進農戶家裏去看一看,問一問。沿途隻見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是兩層樓房,房子建得一個比一個漂亮,讓人不由暗自讚歎,但是房子四周卻又髒又亂,大煞風景。房前草垛亂堆,垃圾亂倒,渠坡邊全是紅紅綠綠的塑料袋和廢紙,渠中的水已髒得看不出顏色。房後呢,豬圈和茅廁則臭氣熏天。華世達介紹說:“現在大部分農民富裕了,舍得花錢建房子,硬件是上去了,可軟件卻上不去,衛生環境太差。難怪有人說怪話,說遠看房子像歐洲,近看環境像非洲。”
包雲河說:“這個說法倒是很形象。不過發展得一步步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現在這些農民兄弟能過上好日子,住上寬敞明亮的房子,這該是多大的時代進步啊!倒回去20年,誰敢想象,農村的房子竟然修得比城裏一點也不差。那時誰又敢想象,現在從上到下,竟然還會這麼重視農村的環境衛生問題。”
華世達說:“是啊是啊,20年前,吃不飽穿不暖住不安逸,在農村還是普遍現象,那時哪顧得上什麼環境衛生。20年前我還在念初中,可沒少嚐過忍饑挨餓的滋味啊!”
感慨了一番,包雲河表態說:“隻要你們積極配合,省裏這個農村環境整治項目,就調整到你們戊兆來實施吧。”
華世達說:“那真是感激不盡。有了省裏項目的支持,戊兆的農村麵貌就要大變樣了。”
田曉堂沒想到包雲河談笑間,就作出了這麼重大的決策。要知道,這個項目上麵每年無償投入的資金就有六七千萬,而且項目建設會一直延續下去。哪個縣市爭取到這個項目,無疑是得了天大的便宜。田曉堂又想,包雲河決定把這個項目調整到戊兆,肯定在來戊兆之前就已拿定主意了。其實該項目去年就已啟動,也就是在另一個縣實施的“三清工程”。現在包雲河突然把項目挪到戊兆來,那個縣的“三清工程”可就成了半拉子工程、短命工程了。田曉堂在心裏暗自歎息,後任否定前任,不吃前任嚼過的剩饃,不踩前任走過的老路,非得另起爐灶,另搞一套,創建屬於自己的所謂“政績”,官場上的這種痼疾,真是無藥可救了。
包雲河突然掉頭叫田曉堂:“‘三清工程’似乎不夠響亮,你幫著想一想,改個什麼名字好?”說完又對華世達介紹說:“毛主席說胡喬木是黨內一支筆,咱們田局長就是市局的胡喬木,是局裏的一支筆、大秀才,文章寫得可是頂呱呱的。”
田曉堂覺得臉上有些發燒,包雲河這麼誇獎他,把他拔得太高了,他有點難為情。不過誰都愛聽好聽的話,所以田曉堂還是有些高興,對包雲河也有幾分感激。但想到他現在的身份是副局長,而寫文章整材料是辦公室主任幹的活兒,包雲河一味誇他文章材料寫得好,似乎又把他貶低了,沒把他當副局長看待。還有,包雲河決定在戊兆實施農村環境整治項目,事先竟然沒有征求他這個副局長的意見,連問都不問他一聲,哪怕裝個樣子呢。這麼一想他又不舒服起來。他不想動太多腦筋,略微思索了一番,就說:“我建議就叫‘潔淨工程’,你們看行不行?”
包雲河想了想,說:“嗯,可以。不虧是一支筆,思維就是敏捷。”華世達也稱好,“潔淨工程”就這麼定了下來。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包雲河和華世達邊看邊議。田曉堂故意放慢步子,落在隊伍的後頭。薑珊見他掉在後麵,就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了,再並肩往前走。
田曉堂出於禮貌,沒話找話地問:“薑局長以前在哪兒高就?”
薑珊捋了捋前額上的幾縷短發,說:“我以前是縣一中的教書匠,教語文。我大學學的是中文。”
田曉堂眼裏一亮,說:“是嗎!我也是中文係畢業呢。”
薑珊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中文係的高材生,是寇佳庭教授的得意弟子。咱們倆上的是同一所大學,我也是寇教授的學生。”
田曉堂大為吃驚,也很是欣喜,忙說:“寇教授也教過你?那咱們還是師兄妹呢!你怎麼知道我是在那所大學念的中文係呢?”
薑珊詭譎地笑了笑,說:“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以前寫過好些文章。我很早就是你的鐵杆粉絲呢!”
田曉堂越發好奇,饒有興味道:“是嗎!”他期待著她說下去。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滿臉仰慕地稱她是你的粉絲,不管她是真心實意,還是半真半假,都會讓男人暈暈乎乎、心花怒放。田曉堂盡管不乏穩重,心裏還是難免癢酥酥的。這時候如果還無動於衷,那就是冷血動物了。
吊足了胃口,薑珊才說:“我上高中時,參加了學校的文學社,經常從報紙副刊上讀到你的文章,特別喜歡。你那些文章篇幅不長,但挺有個性的。我那時對你真是佩服得不得了!經常忍不住想:這個叫田曉堂的人,長得是什麼模樣呢?”
田曉堂哈哈大笑,說:“今天見了,大失所望吧!我那些文章也沒你說的那麼好,塗鴉之作而已。當時我剛剛踏入社會,一股子激情沒處發泄,就信筆寫點兒東西。現在回過頭來看,我還是很懷念那時候的,那幾年居然揚揚灑灑寫出了那麼多小文章,寄出去大多還發表了。”提起往事,田曉堂有一種抑製不住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