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滴血(3 / 3)

潘大天向四周環視了一下,指著山上的一堆墳頭,問:“哪一座是你打死的?”

山上確實有一座墳頭是因為馮旺龍立起來的,那個矮小的、快要被人們遺忘的墳頭長眠著小淘,可那是個孩子,是馮旺龍最不光彩的曆史,說不出嘴。

潘大天說:“你去吉林問一問,我是咋蹲的監獄?小子,你來嚇唬我,嫩著呢,告訴你,老子是提著黑幫的血腦袋,走進的監獄。老子是為民除害蹲的監獄,你呢?”

馮旺龍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潘大天對他的過去了如指掌,也沒有想到潘大天敢兜出他的底兒。馮旺龍怒從心頭起,衝幾個保鏢一揮手,吼道:“現在就給他立墳頭。”

架勢拉開了,馮旺龍的一群保鏢將潘大天圍在了當中,選礦廠的工人們怕他們的老板吃虧,手握著棍棒,擁出了廠房,擁到了那一溜轎車旁,切斷了馮旺龍一群人的退路,在外麵形成了包圍圈。真的動起手來,山上的墳頭不知會給誰立呢。雙方僵持著,誰也沒敢先伸手。潘大天說:“用得著動手打得鮮血淋淋嗎?馮旺龍,你選出一個人來,我站穩了,能把我拉動了,就算你贏,鉬精窩子歸你。”

馮旺龍看了看自己的保鏢,每個保鏢都是膀大腰圓,能把潘大天裝下。他以為,這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衝著一個保鏢使了下眼神,那個保鏢衝上來,一把握住潘大天的手,用力一拉,想使一個大背跨,把潘大天摔個仰麵朝天。結果,潘大天紋絲不動,一叫勁兒,反倒把保鏢拉了過來,再一撒手,那個保鏢停不住了,“噔噔噔”跑了幾步,摔了個嘴啃泥。

毫無疑問,動起手了,吃虧的肯定是馮旺龍。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拿槍,雙方僵持在院子裏,誰也不肯讓步。馮癟穀走到馮旺龍麵前,勸著馮旺龍:“回去吧。”馮旺龍一把將馮癟穀推開。

潘大天往前走了幾步,他說:“你愛麵子,我也愛麵子,我愛賭,你也愛賭,咱就以賭定輸贏,願賭服輸,怎麼樣?”

“怎麼個賭法?”

“賭撲克,五把三勝。”

“不行,撲克能搗鬼。”

“推牌九。”

“不行,牌九更能搗鬼。”

“好,咱就來個最公平的賭法,到馬路上去,賭車的尾號是單是雙。”

馮旺龍想了想,覺得這很公平,完全是聽天由命,便同意了這種賭法,讓馮癟穀做證人,簽字畫押。

一溜豪華車浩浩蕩蕩地開向了鎮南的公路,出了鎮子三五裏,到了雙方都認可的地方,停下了車。潘大天和馮旺龍站在路中間,開始了賭局。他們倆講好了規則,輪流猜前麵來車的尾號是單是雙,身後的一群人做著見證人,記錄著每一輛車的號碼。後麵的車,被那群見證人封死了,開不過來,對麵的車遠遠地開過來,小得像個甲殼蟲。漸漸地,車的模樣清楚了,車牌子的模樣也出來了,快到近前的時候,車的號碼便一下子清晰起來。

潘大天每一次都是堅定地猜單號,馮旺龍猜時,常在單雙號間猶豫,結果過了九輛車,個個是單號。潘大天以絕對優勢,贏了這場賭局。

這時的嶽山丘坐在車裏,正準備去縣城辦事。發現前邊的車,全被攔在了路旁,讓司機下去一問,才知道,潘大天和馮旺龍賭車牌號,贏打透了的鉬精窩子呢。嶽山丘沒有急著通過,悄然地停在路旁,等著賭局的結果。

馮旺龍那夥人鑽上車,怒氣衝衝地狂飆而去的時候,嶽山丘點了點頭,結果不言而喻了。所有的人都上了車,熱鬧的人群立刻消失了,一輛輛轎車從嶽山丘車旁駛過。遠遠的,嶽山丘的眼睛就叼住了潘大天的車,他看到潘大天得意洋洋地鑽進車裏,開了過來,甚至沒看見對麵夾在車流中的嶽山丘的奧迪。

嶽山丘操起了沉甸甸的手機,給潘大天撥了個電話,他說:“我看見你過去了,也知道了結果。”

潘大天來了個急刹車,快速地往後倒著,很快看到了嶽山丘的車。他停下了車,坐到了嶽山丘的車裏。司機是個特別懂事兒的小夥子,立刻下了車,給他們留下談話的空間。

“馮旺龍不過如此。”潘大天說。

“我們倆從穿開襠褲起就打交道,一直打了四十年,他是個吃青屎的家夥,翻臉不認人,你可不能麻痹。”

“狼我都不怕,還怕狗嗎?”潘大天笑了下。

“狼成了狗,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潘大天的手放在了嶽山丘的肩頭,他說:“放心吧,我會把他當成瘋狗,隨時隨地地加小心。”

瘋狗二字立刻勾起了嶽山丘的傷心往事,盡管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閉上眼睛,馮家的狗撲咬母親的情景仍曆曆在目,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嶽山丘走神的時候,潘大天悄悄地下了車,嶽山丘居然毫無知覺。

司機鑽回了車,坐著不動,看了好幾眼嶽山丘,那意思是問,往哪兒開?嶽山丘這才醒過神來,看了眼旁邊的空位置,向前揮了下手。

前往縣城的路上,嶽山丘一聲不吭,他在思考著,馮旺龍的下一步,該幹些什麼呢?

馮旺龍覺得自己輸得太窩囊了,兒戲一般,丟掉了這個鉬精窩子,他總是疑惑,那些車過得太蹊蹺了,怎麼會全是單號?這樣輸給對手,他不甘心。馮旺龍的手下有心細的人,把打賭時開過來的九個車牌號全記了下來,送給了他的老板馮旺龍。看著這些車牌號,馮旺龍差人暗中查訪,終於弄明白了,他掉進了人家的套子裏,潘大天早就派出人,以一個加油站的名義,搞什麼幸運抽獎活動,車牌尾號是雙數的車全被他們留下了,司機們下了車,擠著摸獎券,那群握著獎券的司機,眼巴巴地望著擺在他們麵前上萬元的獎品,等待著獲獎號碼的誕生,誰都不肯把車開過來。

真他媽的高啊,小繩套早就下好了,就等著我傻乎乎地往裏鑽呢。好,你耍了我,你不仁,我馬上就還你個不義,我要一下子把你幹沉,一輩子別想在野杏鎮浮起來。馮旺龍心裏這麼想著,把那兩個在獄中結交的鐵杆兄弟喚來。喝酒行令,猜拳賭錢,十幾萬塊錢,一轉眼的工夫,馮旺龍全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