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我寫的不是信,寫的是小說。”
“寫小說?”
“對。就是想練習練習,寫的是小說。”
“那你為什麼交給王少懷?”
“王少懷說看我寫的怎麼樣,好的話,可以找個地方出版!”
啊,絕妙!
歐陽雲居然有如此狡辯之才能。
“你寫的是什麼題材?”
“一個女人的不幸!”
我的心頗抖了一下。
想不到她竟會說出這麼一句!
“以誰為題材?”
“其中也有我的成分!我的命不好,從小沒了父親,母親改嫁,我是三親戚家長大的。我從小就缺少溫暖。後來我參了軍,和我愛人結了婚。生活對我太不公平!文化革命,我愛人被關起來受苦,好不容易平反想不到又得了肝癌……他終於死了,丟下我和孩子……誰來同情我們孤兒寡母?誰來幫助我們孤兒寡母?……”
“你的小說裏有男主角嗎?”
“沒有。”
“應該說:有!”
“他一開始說他同情你,幫助你。可是,到後來,他表現得怎麼樣扣你約你的男主角在白石橋坐334路車去你家,你在車道溝那站等他。
“他去了嗎?”
“他沒去?是嗎?他是不是想躲著你?”
“他沒想躲著我。”
“你們已經有六天沒見啦。六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八日,你給他寫了第一封信,他收到信後也無動於衷。你約他,他也不去。這不是想躲著你嗎?”
“不是躲著我。他的事情很多,很忙。是我想他,才練習寫小說的……”
“不,你過去不是在寫小說,現在也不要寫啦!我不否認你在外科上有研究,但事實證明你在寫小說上是不會有前途的!你以為王少懷死了,你和他的來往我們就不知道啦?你們在短短的三個月裏,什麼時候是高潮;什麼時候是低潮;高潮時你們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低潮時又是多少天才好不容易見一回麵;在這三個月裏,你究竟到丁字街10號去過幾次,是哪天去的,去了以後,你們都做了些什麼……這一切,我們不僅能從王少懷遺留的物品中,得到充足的證據,而且,你親手畫上了不同記號的這件物證,也從另一個側麵,把你們之間的一切來往,都暴露得一清二楚!”
說罷,我刷的一下從宗卷裏抽出了那張日曆片:
“你看!”
歐陽雲的臉,頓時成了一張白紙!
“王少懷是有婦之夫,他不應該向我表達愛慕之心;我也不應該跟他有來往……”在晚飯後接著進行的審訊中,歐陽雲首先這樣說,“我們之間的這種關係是錯誤的。”
看來,她有些想通了;過去說的話,收不回;過去做的事,推不掉。
那麼,她是準備和盤托出呢?還是要舍車保帥?
“好,知道錯誤就好。人的一輩子誰能擔保不犯錯誤呢?關鍵在於犯了錯誤要改正,而改正的第一步,就是要敢於承認錯誤,講清錯誤。”
歐陽雲點點頭:
“可我並沒有殺王少懷呀!”
“我現在也並沒有間你這個問題呀?我間你,你和王少懷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講清了跟他的關係,就能說明我不是殺人犯了嗎?”
一個善於狡辯的人,有時候也會說出幼稚的話。
“現在咱們不講殺人,隻講你和王少懷的關係。”
歐陽雲點點頭:
“今年三月三日,王少懷到醫務室去量血壓。當時醫務室裏沒人,他尤來樓我,我掙開了。他說他已經想我好幾年了,他很同情我,並說要戈個地方跟我好好談談。這以後,他幾乎每天到醫務室好幾趟。到了三月八日,他跟我講,他父親有一套房子在丁字街10號,約我去那裏談炎。我坐車到了雅寶路,他在車站接的我。到了他父親家,他跟我說他赴真心愛我。我就哭了。我說我愛人去世後自己心情很苦惱。他說我們丁以互相安慰。我說你是有婦之夫,我們這樣來往多不好,時間長了感背越陷越深就不好辦了。他就說他跟他愛人沒感情,還說他愛人有心髒看,等她死了以後,一定和我結婚。說著,他就要和我發生關係。我不勸意,沒想到他突然跪下求我,我……我就同意了。從這以後,他每天書趁他父親不在的時間,約我去丁字街……”
我突然打斷她的話:
“每次,你都用圓圈把日子圈起來嗎?”
“……”歐陽雲點點頭。
“如果隻是一般的約會,你就在日子的右上角畫一個很小很小的圓翻,是嗎?”
“是。”
至此, 日曆片之謎已經揭曉。它為我提供了歐陽雲與王少懷來往接蟲的全部紀錄。
首戰告捷,我決定乘勝追擊,馬上轉人另一個主題。
“為什麼到了四月份,王少懷就不願意見你了?”
“他沒有不願意見我。”
“事實上你們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他是公司總經理,大事小事都找他,他很忙。為了考工程師,匡還要學習……”
“這些,是不是他的借口?”
“不是。他的確忙!”
“他真的想和你好到底嗎?”
“想和我好到底。”
“事實上,王少懷到了四月份以後,不想跟你繼續有這種關係了。他千方百計躲著你。”
話說出口,我才感到這話說得蒼白無力。既不到水到渠成的時機,也沒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我太心急了!
我應該承認,在這個主題上,我推理的成分多,而實際的證據太少。
歐陽雲立刻用近乎嘲弄的口吻反間我:
“那他為什麼還跟我要照片?”
“他什麼時候跟你要的照片?”
“五月份。”
“你跟他要了嗎?”
“他說他給我。”
“他給你了嗎?”
“沒有。”
“怎麼沒給你?”
“他忙。”
“忙得連給照片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不是忙得沒時間給,是因為我給他的是一張彩色照片。他說他也給我一張彩色照片,附近的照相館照不了彩色照片,可遠處的照相館他又忙得沒時間去照……”
“你認為他講的這些都是真話嗎?”
“是直到他被人害死之前的六月七日,我們還在一起談了今後的打算呢!怎麼能說他不想跟我好了呢?”
這是她在短時間裏,第二次反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