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抿了口茶,坦然言道。
“唉,外界的事情,我偶然能知道一些,但也不清晰。我聽說,幽玄界在那一戰敗亡了,我沒有打探到你的消息。自那以後,我一直都在擔心你,想著你。”
夙夜幽幽地道。
“幽玄界,後來怎麼樣了?那個人呢?”
安瀾沉默了一下,問道。
“幽玄界完了,成了仙族的占領地,後來就徹底衰落了下去。我們的族人,大多流落諸天。”
“那個人,後來又做了許多大事,他去了界海的對岸,褻瀆了我族的源頭。”
“最後,仙族掃滅了所有的''詭異''與''不詳'',打穿了一個又一個神秘的古界,什麼魂河,什麼高原,什麼四極浮土,什麼天帝葬坑,都完了。就連古地府,也被仙族攻破,占據。”
安瀾垂下眼眸,掩飾著劇烈震動的心緒。這些古地,他也曾在最隱秘的古籍中看到過,可能與幽玄界生靈的進化淵源相關。
“三哥。”
夙夜抓住安瀾的手,美麗、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哀求:
“聽我的,不要想著去報仇了,好不好?我們到時候回到幽玄界的故地,收集流民,重新把巫道的道統傳承下去。仙族,也未必一定會趕盡殺絕......”
安瀾不語。
“你不知道,那個人,達到了怎樣的境界。他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觸及的存在了,就算你......就算你成為真正的''帝'',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夙夜的空靈聲音中,帶著一抹隱藏極深的絕望。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強大,太過耀眼,俯視古今對手,令人連一絲抗衡的念頭都難以提起。
是啊,那個人當年就已經那樣強大了,就算自己恢複到前世最巔峰的狀態,再次麵對那個人,隻怕也隻能無言吧。
但是.......
安瀾將夙夜的玉手輕輕推開,緩緩起身,轉過身去,聲音宛若顆顆珠玉從山崖上跌碎:
“巫族的讚歌,是勇氣的讚歌;巫族的史詩,是征戰的史詩。什麼是巫?自打蒼帝開天門,承啟乾坤方為人!仙人手中的戰刀,隻能斬斷我們的頭顱,卻不能折斷我輩的脊梁!”
“現在,告訴我,告訴我們的祖先,我們能向列仙屈膝嗎?是苟且,還是挺起手中的矛,為我們舊日的文明一戰?”
安瀾的眸光,此時是如此的炯然、熾盛,令夙夜的心魂微微一顫。
自打蒼帝開天門,承啟乾坤方為人......
一瞬間,她想到了遙遠的太古,麵對仙域、九天的入侵,一尊尊祖巫前赴後繼,用自己的永寂換來幽玄界的存續;
她想到更遙遠的冥古,幽玄界的先民篳路藍縷,與沒有靈智的混沌神魔浴血搏殺,奪取一片片屬於生靈的樂土。
沒錯,巫的精神,就是不屈,就是征戰,是開辟,是破碎一切阻擋!
巫,不同於仙,如此的覇烈、剛強,根本沒有一寸屈膝的空間!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敢於對巨龍發出怒吼!”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了幽玄界的上古先民,對上蒼發出不屈的咆哮。
安瀾此時的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自從重生以來,從未有過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安寧。
沒錯,一切都已經明白了,幽玄界敗亡了,崇光帝國灰飛煙滅了,就連界海的對岸,神聖的古地,都已被仙族的鐵蹄踏遍。
“但那又如何?我安瀾一生桀驁,俯瞰八荒四極,獨麵古今敵手,又何曾向人屈服折腰?”
如果他會屈服,會折腰,會恐懼,喪失了那一顆無敵的心,那他就不是那傲視古今的安瀾帝君了。
是的,那個人現在是很強,強到近乎冠古絕今、無可匹敵。但若連仰望高峰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攀上巫道的至高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