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像一把刀,將兩人分割得清清楚楚(2 / 3)

這裏他太熟悉了!盡管醫院有那麼多的走廊,每個走廊邊上有那麼多的病房,熄了燈,關上門,似乎哪兒都一樣。可是他知道,這間病房不一樣。

這是他的噩夢。

舒亦然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的細小表情,她奇怪自己依然還能笑出來,還能若無其事地問他:“你怎麼了?”

“我們走吧。”嚴爵勉強穩住了心神,聲音裏隱隱透著懇求。

“為什麼?”舒亦然靜靜地站在原地,她收起了笑容,臉上帶著一股明知故問的挑釁,“嚴爵,你在怕什麼?”

嚴爵沒有說話,他抬起頭,視線不偏不倚地和舒亦然對上。

那是一種無聲而哀傷的抗拒,他已經明白了,舒亦然是故意騙他來這裏的,盡管他不知道為什麼,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再走近那道門。

“嚴爵,王佳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舒亦然的聲音冷漠而鎮定,“你為什麼不敢麵對她?要不是你,她也不會躺在這裏,是你害得她……”

“不是我!不是我!”嚴爵突然一聲暴喝,打斷了她。他就像一個亂發脾氣的孩子,眼耳都急得通紅,雖然張牙舞爪卻沒有任何殺傷力。

舒亦然沒來由地心軟了,她停止了那些咄咄逼人的指控,說道:“好,你不是劊子手,可你為什麼不敢麵對她?為什麼你從來不對我提起這個人?”

嚴爵啞口無言,他一邊搖頭,一邊連連往後退,那道病房門在他眼裏似乎就是一道深淵。

“嚴爵,難道你真的覺得你沒有任何責任嗎?”舒亦然心裏既有失望,又有一些怒氣,“你連一聲對不起都不肯說?”

嚴爵僵在那裏,她適時地走上前,輕輕拉起他的手,誘哄似的說道:“嚴爵,我隻是想幫你打開心結,你這些年過得也不快樂啊。你為什麼不勇敢一點,告訴大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會怪你的。”

“不,你別逼我!”嚴爵猛地推開她,整個人不停地往後退,仿佛在躲避蛇蠍。他的眼神既茫然又痛苦,嘴裏一直念叨著,“你為什麼逼我?”

他的力道很大,舒亦然踉踉蹌蹌地撞到了牆上,她慌亂地伸手,想抓住點什麼,整個人卻不受控製的往地麵倒去。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踝傳來,應該是崴到了吧。舒亦然顧不上察看,咬著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嚴爵一愣,上前走了兩步,似乎想扶她一把,但很快又往後退去,滿臉都是說不出的掙紮和痛苦。他哀哀地看著舒亦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眼裏的糾結一覽無餘。

看著這樣的他,舒亦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灰心,她用盡心機接近嚴爵又怎麼樣呢?她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舒亦然什麼都沒說,沉默地看了嚴爵一眼,轉身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

嚴爵動了動嘴唇,始終沒有勇氣叫出她的名字。

他知道,她一定對他失望透了,她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

嚴爵在病房門外站了很久,自始至終都沒有推開那道門,就像以前無數個日子一樣,他隻是一遍遍地在猶豫、在徘徊。

他怎麼有勇氣麵對那樣的王佳呢?當他收到消息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那個花一樣的女孩已經了無聲息,永遠沉睡了。他當時就在想,他做錯事了,他毀了一個年輕的女孩,他是罪人!

回憶起往事,嚴爵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還記得因為朋友的玩笑,他跑去跟王佳告白,他隻是鬧著玩啊,可她當時笑得那麼開心。

那個靦腆的笑容一直在嚴爵腦子裏,所以,盡管後來王佳拒絕了他的親熱要求,讓他輸了賭約,他也沒有生氣,反而如釋重負。他立刻疏遠了她,因為不想傷害這個單純的姑娘,可他沒想到他的好心辦了壞事。

嚴爵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去哪裏。

陽光溫暖的午後,嚴書君睡了長長的覺,醒來時,就看到了抱膝坐在地毯上的嚴爵。他孤僻得如同一隻受驚的蝸牛。

“阿爵,你怎麼來了?”嚴書君滿臉的錯愕,他清晨才和嚴爵通過電話,知道他今天要和舒亦然一起過生日。

嚴爵抬起頭,漂亮得如同琉璃的眼裏滾落出兩行淚水。

“阿爵?”嚴書君連忙起身,走過去抱住他,急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他的動作太急,免不了一陣咳嗽。他急躁地想壓抑下去,胸腔裏卻湧起一股淡淡的腥味,那張英俊的臉更白了幾分。

“哥。”嚴爵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伸手抱住他,低聲說道,“我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嗎?”

嚴書君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安慰道:“當然了,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弟弟啊。”

嚴爵無聲地抱緊了他。

他對父母的感情很淡,所有對親情的認知都來源於這個雙胞胎哥哥。有時候,他也會嫉妒哥哥搶走了父母的關愛,搶走了很多的光環,可是更多時候,他又心疼他的體弱,又感激他的維護。

“哥,你還記得王佳嗎?”嚴爵抬起頭,眼神空洞,機械地說道,“就是那個被我騙到酒店,後來出事的女生。”

嚴書君沉默地點點頭。

他怎麼會不記得呢?事情發生後,爸爸氣得不行,拿著那麼粗的皮帶抽嚴爵,誰勸都沒有用,他甚至揚言不管這個兒子了。後來,媽媽出麵給了人家一筆錢,又瞞下了兩人交往過的事,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你還在自責嗎?”嚴書君能感受到弟弟的痛苦,他無言地拍著他的肩膀溫聲道,“我知道,你其實常常去醫院看那個女孩。”

嚴爵抬起頭,眼底是深深地掙紮,他低聲道:“可是我不敢麵對她,我怕。哥,我真的怕看到她那個樣子,我覺得我是凶手。”

“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知錯就要改。”嚴書君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透著虛弱。

他的五官和嚴爵幾乎一模一樣,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嚴爵是漂亮的,是嬌養的少年郎,是個大男孩;而他是風雅的,是隱居的世家公子,是個聰明的男人。沒有人會把他們弄錯。